第94章_侯爷迟早要出事/公子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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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阮婉初到南顺,便是江离照拂。

  江离与阮婉意义不同。

  先前一幕,莫说是她,他自己都心中扼腕。从未见过阮婉这般绝望哭闹过,他胸膛便似簇了团噬心的火焰,良久难以平复。

  邵文槿知晓她心头不好过。

  叶莲又是她的贴身婢女,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更非旁人可比。

  北上西秦两月,处处闻得阮婉嫌弃叶莲笨手笨脚,却还事事离不开叶莲。

  叶莲时常笑得憨厚,大夏天里自己热得衣襟连诀,频频擦拭额头汗迹,她一喊热,就凑上给她扇风,顾不得旁物。

  两人好得同榻而眠,她也不时会使些小性子。大凡她不待见的人或事,便打发叶莲去做,叶莲憨头憨脑应声,也从不推脱。

  阿莲不似阿心细致,自小便是个冒失鬼。

  她会不时哄着阿心,却时常哼道阿莲,阿莲也从未恼过她偏心……

  “我若不让她跟来西秦便好了。”临近黄昏,阮婉蓦地开口,语气就似跌入冰窖谷底。

  邵文槿心间一滞,便将她环得更紧些。

  叶莲和她情同手足,她越是接受不了,便越是内疚悔恨。

  女儿家的心思,他多说无益,总归要留些时间与她自己,他只要陪在她身边便好。

  “邵文槿……”

  “嗯。”

  “不准学他们二人……丢下我。”

  “不丢。”

  “邵文槿……”

  “嗯,我都听着”

  ……

  西出郡城,一路都未停歇。

  黄昏将过,马匹越跑越缓,阮婉自顾在他耳旁轻语,然没有察觉。他牵紧手中缰绳,微微拢眉。

  这匹战马跟了他六年,征战沙场,亦或是出使他国,形影不离。他不喊停,它便知晓他心意。

  方才入夜,马蹄微颤,支撑不住骤然倾倒。

  阮婉大骇,邵文槿却并不意外,抱着她跃至一旁,并未伤及分毫,战马却侧瘫在地,眼睛疲惫睁着看他,再动惮不得。马蹄不时抽搐,马肚上的血迹凝固,伤口一眼可见。

  “文槿……”阮婉自然猜到何事,眉间犹有忧色。

  邵文槿好马,征战沙场,战马就是最亲密的战友伙伴,阮婉过去给他马匹喂过巴豆,害他输给高入平。

  邵文槿盛怒,怒得并非是一场输赢,而是她任性顽劣,不知轻重。

  巴豆对马有损,在马厩里养了许久。他也是这般上前,俯身蹲下,每日抚摸它鬃毛,同它说话。

  良驹都有灵性,如今倒地不起,也似是知晓时不久已,望着邵文槿,微微嘶鸣,眼中泛起水汽。

  阮婉看得都心中难受,更何况邵文槿。

  “它跟了我六年。”这话该是同阮婉说的。

  邵文槿素来谨慎沉稳,少有这般对旁人表露心迹,好似平淡无奇的语气里,隐隐坠了沉重。

  稍许,遂又自嘲一笑,“还不如当日输给高入平,让他一并收着……”

  “文槿……”阮婉不知该如何开口。

  战马细声呜咽,似是低声唤他,腿脚抽搐更甚。阮婉心头就如针扎,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邵文槿抚手而上,它惬意蹭他。

  阮婉喉间哽咽。

  蹭了片刻,邵文槿掌心倏然一僵,隐在袖间的左手死死攥紧,右手轻轻一抹,将它眼帘合上,再无一丝生气。

  阮婉分明看到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氤氲,心中就似钝器狠狠刮过。

  邵文槿低眉沉默片刻,牵她起身,悠悠开口,“走吧,前方村落尚远,今夜怕是要歇在野郊。”

  仍旧是淡然语气,只是半字不言其他。

  阮婉凝眸打量他,却不应声。

  他也佯装不觉,“脚上的伤未好,上来。”

  他背她。

  邵文槿心中藏事,阮婉不想拂了他心意。他俯身蹲下,她就照办。

  双臂环在他颈前,看到他颈后细小的伤痕,不知是何时滚落时伤到的。心中莫名涌起的情愫,几分道不清的复杂滋味,安静靠在他肩头,竟能听到他的呼吸。

  便偎在一旁,凝眸看他侧颜。

  他生得不若邵文松那般白皙好看,英朗之色,却有旁人比不过的风华,竟是这般引人瞩目。

  看了许久,才又喃喃道,“文槿,我养在南郊的那匹马送可好?”

  都是巴尔一批进贡的,兴许还是他那匹的兄弟姊妹。

  她素来牙尖嘴利,眼下却不知如何开口宽慰。

  邵文槿淡然笑道,“那头养得太胖。”

  阮婉微怔,原来他笑也是这般好看,斯文有礼,倒与洪水猛兽有天壤之别。怔了稍许,一时忘了应声,又怕被他察觉,不假思索补道,“胖些有何不好的?反倒稳妥。”

  分明是信口开河,邵文槿莞尔,“跑不动,不灵活,战场上拿来作何?”

  阮婉稍楞,尴尬道,“那就让它瘦些。”

  邵文槿驻足看她。

  越描越黑,阮婉只得支吾,“是它平日里吃得太好了些……”

  邵文槿笑出声来。

  他笑了便好,阮婉就也舒眉。稍许,又呢喃道,“文槿,早前是我任性,不该给的马喂巴豆。”

  她其实早就想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许是心中不踏实,越是忐忑不安,才越会记得提起。

  邵文槿缓缓敛了笑意,“阮婉,我们会安回到南顺的。”

  阮婉微怔,好似暖意丝丝泅开在心悸,她的心思,他向来看得清楚。

  ……

  夜色渐晚,寻了野郊深处歇息。

  此处离村落尚有一段距离,夜间赶路并不稳妥,白日里又惊魂未定,两人都疲惫至极,所幸歇息一夜再上路。

  两人既未生火,也没憩在树下。

  常年行军,邵文槿这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临近繁盛枝干里端,倚树而眠,邵文槿环紧她,她便枕着邵文槿臂弯入睡。

  她今日是哭累了,又几日未曾踏实过,均匀呼吸响起在耳畔,邵文槿便取下外袍替她盖好。

  还好正值夏日,夜里算不得凉。

  待得阮婉入睡,邵文槿才有空思及旁事。

  几日前与阮婉分道走,他一路上遇到的截杀不在少数。但蹊跷的是,大凡截杀,他和叶莲逃脱之后竟会没有追兵。即便后来再遭遇截杀,也都不是同一波人。

  小路是捷径,但他同叶莲辗转多处,并未至荣城露面,直至确认甩掉了危险,才敢前往郡城撵阮婉和江离。

  换言之,该是有人一路尾随他,却无恶意。他一时猜不出是何人,也不清楚他的意图。

  而郡城一场意外,该是另有其人跟踪了江离和阮婉到郡城,又见到叶莲和他一处,叶莲个头和阮婉相仿,就将叶莲身份错当成了阮婉。

  分明箭箭都是冲着取叶莲性命去的,若非如此,哪会留机会给他们逃脱!而他们逃脱之后,又没有追兵来撵。

  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邵文槿自然疑惑,一则,不知清理掉追兵的人是谁?

  其二,就不知西秦国中,究竟有谁与她这般深仇大恨?!

  还是,原本就是南顺国中之人?

  南郊马场只怕也不是意外,那时起,就有人想对阮婉下狠手。

  阮婉过往是在京中惹是生非,却大抵都是京中同辈子弟间的打打闹闹,哪里会有人做到此种地步?

  远在南顺,势力要越过苍月染指西秦,绝非易事。那便是南顺国中,有人与西秦里应外合。

  若果真如此,他和阮婉想要平安返回南顺,恐怕还需旁的契机。

  ……

  翌日清晨,阮婉乍醒,“邵文槿!”声音唤得有些急,又喘着粗气,该是作了场噩梦,梦里有他。

  邵文槿亲上她额头,“我在。”

  方才攥紧他的衣襟,微微松开,长长舒了口气。

  他在便好。

  没有马匹代步,走大路并不稳妥,所幸绕道僻静之处。阮婉脚踝其实好了大半,她执意要自己走,邵文槿也不做坚持。

  寻了些吃食,启程一路往荣城方向去。

  怕她心思花到别处,思前想后担心受怕,邵文槿就挑些小时的趣闻说与她听,阮婉忍俊不禁。

  又说起陆子涵和高入平等人的囧事,仿佛活灵活现的画面跃然脑海。

  她未到京城之前,陆子涵与高入平原本是不对路的,京中的贵二代也大抵分为三拨,陆子涵一伙,高入平一派,另外便是不在此类。

  那时京兆尹头疼得很,听闻日日愁得寝食难安,又不敢得罪这些个小祖宗,阮婉来京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京兆尹。

  不论是陆子涵也好,高入平也罢,通通被挤到了犄角旮旯。她同睿王穿一条裤子,又有敬帝和京中禁军撑腰,京兆尹要操心的其实很少。

  听闻京兆尹每年都要去慈云寺烧高香,祈祷昭远侯身体康健,横行霸道。

  阮婉无语至极。

  由得聊些闲话,走了半日也不觉累。

  她走累了,他便背着她。

  邵文槿不说她倒还不觉,眼前光景,她越发想念南顺京中那些奇葩,便是陆子涵,她也是想的。

  印象中的陆子涵突然优点多多,也不似记忆中那般尖嘴猴腮。

  若是能回南顺,她不同陆子涵交恶便是了。

  ……

  过了晌午,停在溪边歇息。

  西秦不比南顺临水而兴,夏日炎炎,又没有随身携带水囊,能在野郊找到小溪,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

  阮婉喜出望外,多饮几口,又扶水洗脸。

  这几日来难得笑意。

  邵文槿也在一旁饮水,她悠悠看着,撩起一丝水花至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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