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拥抱_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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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拥抱

  “怎么想到要烧诊所的?万一烧了自个儿……”她这才用了亲近一点的口吻,似乎在责怪。但是十年前她在路边捡到被砍了好几刀的混混时也只是送到医院,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就走,等混混伤好了找到她,也不过说了句“怎么不找个正经事情做?”。

  她不太习惯和人说很亲密的话。

  “你好几天没有来买鸭掌,我就打听,听说你巴结高翠萍。你不是这样人,又想,之前天塌下来你也还能买点零嘴吃,到了不能吃零食的时候……怕出了事,就又打听,听说你去深圳,是让高翠萍逼走了。正好看见新闻,说龚秘书让撤职了,我胆子上来了,就收拾准备着烧她,没想到没烧死她,让她跑了。”

  寥寥几句,男人有一点微末的尊严被消磨了,因为他有求于她,说什么都卑微,越不肯张口越显得发怯,等她自己意会过来再赠他,就成了施舍。

  “去烧壶奶茶过来,多放盐。”她指挥大厅里的小姐,小姐并不会熬内蒙的奶茶,惊愕一刹就明白过来,答应一声走了。

  男人说得很温和,他放火只是因为她有几天没有去吃零食,担心她碰到了不可解决的问题,于是就给她报了仇。

  一支烟在指间燃尽,她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男人规矩老实,说完事情经过之后没有补充,没有说些可怜话让她同情,也没有蛮横的放火有理的态度。

  “不了。”

  “他们为难你了?”

  “也……倒没有。”

  但是男人晚上还是来了,站在旅馆门口可怜巴巴地往里看,临时值班的小姐看见他,上楼把段老板喊下来,隔着玻璃大门的男人穿着半截黑布褂子和昨天见过的棉鞋,仿佛是个体面要饭卖艺的人,看见段老板,嗫嚅片刻,最终还是喊了一声:“段老板!”

  “进来吧。”小姐识眼色,打开门把人千请万请抓紧来,小姐的胳膊犹如细长的蛇一样缠着他的胳膊,他惊慌地缩开,低头冲到段老板眼前。

  “不了。”她说。老张点了点头。

  和卖卤味的男人之间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默契的守望,多做一件事就会打破平衡拉近关系。男人也不是有权有势的男人需要她靠近巴结,也不是她手底干活的小年轻需要鞭策鼓励。

  她其实不太说得清为什么要把千红带到自己手底下干活,也不太说得清千红没走两个小时她就想跟上去看看那小村妞在干什么的心情。老张搓着光头早早地过来了,左右一看没有跟班:“小红呢?”

  “给她朋友上坟。”她枕着胳膊趴在柜台上,慵懒倦怠,老张看她没有抽烟,递过来一支。

  钱千红像嵌在她肉里的一粒碎石,硌得血肉淋漓,在她恨着厌恶着石头时,石头深深嵌进肉里,她是月光下任由浮藻缠绕的贝壳,只好拼尽全力地吐出这粒石头,等石头被推到海水边缘,月光和她共同造就了一颗半成的珍珠。

  如果以后平都好卤味仍旧开张,她就仍旧去买,如果不开张,她也不会说什么。

  “出来了?”她冷淡刻薄地问候一句,递了一根烟,男人不接于是自己点起来,和他面对面站着。

  “坐下说?”

  几个穷工人心满意足之后被小姐撵出来,噔噔噔下楼,冲段老板扬声吹了个口哨。她略微抬眼表示自己听见了,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

  “出来了。”男人似乎有话要说,但生生吞回,像一辈子耕地的农民陡然见到了本地最大的官,微微含胸点头,有些低微地垂着双手。

  “人放出来了,晚上要不一起吃个饭?”

  老张指的是卖卤味的中年人,既然是无意的,高翠萍又失势,而且巧的是,那个死去的男人迄今为止都是个黑户,基本等于不存在,所以罚了款就放出来了。

  “之后打算怎么办?”她最近总在问这个问题。

  “去城区卖卤味。”

  “还住这儿么?”

  “嗯。”

  “打算在哪儿支摊儿?”

  “一中门口。”

  “我给你解决麻烦。”

  “好。”

  在容易挣钱的地段摆摊就要遵循规矩,外来人更是要走流程,他是厂区的小帮派的小混混,一身青龙白虎压不住城区的小年轻,要让段老板开口,用人情借人情。他不好意思,又没办法不开口,但段老板主动说,他松了一口气。

  以后或许不会再见。等他走了,小姐才钻出来。

  “追上去,把这个给他。”段老板数出五百块,卷了一支烟递到小姐手里。

  “干嘛不直接给她呀?”

  “别问,去。”她缺乏解释的耐心,靠在沙发上打盹,老张开着车过来,车灯明晃晃地照进来:“小红回来了没?”

  “她没去找你么?”她坐起来,墙上的挂钟叮铃桄榔地告诉她现在是晚上八点,千红早上七点出了门,八点坐上了到城区的大巴。就算是挖个坑再埋个死人都用不了这么久,她以为千红迫不及待地按着她给的地址去找老张迅速上岗——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高翠萍的脸,高翠萍还活着就是个祸害。她不理智地假设是高翠萍动手脚把千红困住了,她就要去做点儿肮脏的事情了。

  但假设还是假设,她给阿棉打了个电话让她留意最近的几个店铺有没有千红的踪影,又告诉她千红的地址之后,扯开车门跳进去:“进城。”

  那片墓地种满槐树,鬼气森森,每个小坟包前她都踩了一遍,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钱千红能去哪儿?那个小村妞有什么秘密去处是她所不知道的?段老板的掌控正在瓦解,老张叉腰环顾四周:“她会不会回村了?”

  “不,她昨天才答应我!”

  千红不会轻易失约。

  于是她不由分说地将事情的缘由归咎到高翠萍身上。除了高翠萍这种不安定因素,没多少人能轻易地让段老板想好的事情脱轨飞驰。

  “我要找高翠萍。”

  “怎么就找高翠萍了?”老张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找了电话亭打电话联系人把藏起来的高翠萍喊出来“交个朋友”。

  “不在她那儿,她正在超市门口的破窝棚睡觉,让几个人一把薅起来就开始骂……”

  “姓段的你个贱-货!傻x!你有什么毛病找你老娘麻烦,你让我看见你我就豁烂你的小x!”

  的确不是。

  找遍千红的小出租屋,棋牌室门口,按摩店旅馆美容院,甚至罐头厂与废品站都找了一圈,阿棉不情不愿地被喊起来找人,找着找着自己突发奇想地报恶信:“会不会让人装车里拐走卖了?”

  老张也发挥想象力:“可能是被骂了回村了。”

  钱千里说:“你们指不定把我姐卖到哪里过来假惺惺找人。”

  饭店里钱千里还在工作,脚下生风地穿梭在桌子中间,远远看见段老板就端着洗碗水过来,刚泼出去,段老板说:“你姐在你这儿么?”

  一盆水泼了一半硬生生折回,洒了自己一脚:“怎么着你还想把我姐怎么折腾?”

  “我找不到她了。”段老板说。

  钱千里把盆一扔:“你把她卖到哪里了?你把我姐弄到哪里了过来讹人?”

  他不信段老板真是来找人的,但看见按摩店小姐都出来打听,一个胸大长头发,扎着一根辫子,个子不高,眼睛圆圆的年轻的女孩子的下落,他也慌了神,老老实实地跟着人群找他那个突然消失了的姐姐。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段老板捏着眉心沉沉地抽烟,旁边阿棉也慌了神:“我没骂她呀,不至于受委屈离家出走啊。”

  老张说:“或许回家高高兴兴报信说找到工作呢,你是不是没和她说我晚上过来?”

  “没说。”段老板捂上耳朵屏蔽所有让她心烦的猜测,一盒烟被抓了个空,只剩抖落下来的烟丝在底,抖落在手心捏成末扔了,烦躁地把烟盒摔在茶几上。

  “或许她自己看着城里什么东西好玩就留在那儿玩呢。”老张终于猜测出了个好结果,段老板歪过头想了想:“这会儿报警来得及么?”

  “她才丢了不到——”阿棉的话戛然而止,她们汇聚在旅馆大厅中像聚众闹事,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显得十分无辜,背着个小布包,用头巾拢住脑后的头发,手里还提着一小盒点心。

  众人都沉默了,钱千里冲出乌烟瘴气的人群看了看他姐。

  “去哪儿啦?”他几乎要被吓坏了,但此刻也不忘收起关心,狠狠地往她肩头捶了一巴掌,捶得她龇牙咧嘴。

  “我听说你们找我,怎么了吗?出啥事了?”

  “滚出去。”段老板抓起烟盒砸向千红,唬得老张惊叫一声就把她拦住了:“这是干什么,人回来了你怎么……”

  “滚!”她被突然生出的怒浪裹挟几乎不能自制,豁然站起,阿棉和老张一左一右地拦住她,她漠然坐下,翘起脚从茶几底下抓出一把糖,拆糖纸往嘴里喂了一颗水果糖。

  烟盒被正巧砸到千红怀中,那个小村妞捂着烟盒放下手里的行李和布包,疑惑地扫过众人:“到底怎么啦?”

  “没事,姐,那女的疯了。”她听见钱千里这样说。

  她也觉得自己疯了,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回去睡吧。”

  剩下阿棉和老张担忧地望着她,千红照旧杵在门口,突然被骂了也不明所以,被千里推搡着却像扎根在此一动也不动,瞪着眼睛看她。

  “没事,人找回来了就好,你们回去吧,跟朋友们说人找着了。”阿棉对老张说,也似乎是对自己剖白,一步三回头犹豫地扯着老张出去了,路过千红狠狠踹她一脚:“你去哪儿野啦?”

  “我进城了嘛……怎么了你们平时都不怎么搭理我呀……今天是怎么了,我去哪儿还要报备吗?”

  “那个女人发神经,她说你,嗯说你出去浪,滚了算了,你看刚刚她骂你来着,咱们走吧。”钱千里趁势编排她,她听见了,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姐弟二人,略微抬起下巴把糖咽下去,起身上楼,不再搭理这二人。

  楼梯拐角她站定,略微倾下身子看,阿棉走在前头,钱千里把他姐姐又拖又拽地拉出旅馆门口,她们三人陆续消失在夜幕中。

  凌晨一点了。

  千红留下的那盒点心和布包尴尬地躺在地上,和她远远对峙。最终她下楼拎起那灰色小布包,就地蹲下,拆开来看,是一包高档红色毛线和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十分陌生,但似乎在哪里见过。

  玻璃门吱呀一声开了,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不必抬头就知道千红靠着门站着,一个人折返回来,撞破她翻腾她的小布兜。

  “你没说晚上要我到老张那里报到……所以我——”

  “是我大惊小怪。”她收拢布包,十分自然地起身,毫无愧意,“拿回去吧。”

  踢了踢点心盒,她扔下包袱,双手陡然空了,非得抽支烟掩饰尴尬不可。她今天发了疯地找一个并未失踪的人,她想问问钱千红怎么个就能凌晨一点才回来,最后仍然未能为自己的想法找到借口,于是沉默。

  “我想问问啊,不是抬杠,你为什么昨天才要我跟着你,今天就要我滚?我不喜欢被忽悠着骗了,我挺相信你的,所以我就是想问……你是想让我留下还是让我滚啊?”千红还是站在门口,不安地拧绞着双手几乎要打成结,脑袋低垂,长长两边头发垂落下来,竟然还挑染了两绺,辫子毛茸茸的像小猫的尾巴一样垂在肩头。

  “说实话。”她斟酌着该怎么说,却被自己慎重的语气惊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用‘说实话’开头,后面肯定就开始骗人了。”千红语出惊人。

  她四下抓烟却发现被自己抽完了,双手虚握几下,抬在身前像是防御。

  “你今天去哪儿了?”她还是没忍住刻薄的审问的口气。

  “咦,你怎么今天关心我去哪里了?我以前晚上四面八方地跑都没有人搭理我。”千红的语气听起来不高兴。站在千红的角度想,平白无故地被责怪乱跑还被一群人打听围观,就是原地发脾气也可以原谅。

  “因为你现在是跟着我的,我有义务对你负责任。”

  怎么了?她怎么开始谈义务了?怎么说起了大词?她想起很小的时候报纸电台上所有的大而无边的词汇,伟大,光荣,建设,革命,主义……一个小姐怎么开始用这些词了?这些不都是用来遮盖谎言的么?她也开始矫饰情绪遮掩失误了吗?

  “啊——”千红突然站直了,没有文化的人被这个词感染了,陡然觉得她自己没理,“对不起我不太懂,我以后提前跟你请假,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她好像被硌住喉咙,堵得说不出斥责的话。

  “害你担心了。”

  “我没有——”

  她的确很担心。

  她不擅长说很亲近的话,再说下去就像和千红玩反弹反弹的游戏。

  你担心啦?我没有!你就是担心啦!我就是没有。

  被十八岁的女孩子折射出自己的劣迹斑斑,她沉默,转头踢了踢点心盒。可怜的点心盒被她踢了两三次,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这是什么?”

  “刘老太太送的点心,我上坟的时候遇见她了,她说让我给她织一件她年轻时候的毛衫,聊了半夜呢,还派司机送我回来。”

  虚惊一场之后她感到自己病了,她含在壳里的小石子儿蹦跶着让她担心了一夜,疲倦得像被人打了一顿,摆摆手上楼,谁能想到千红提着东西就跟上来。

  “你还不回去?明天早上等着老张带你去运货。”她已经应付不了自己古怪的情绪了,她是病了,生命垂危,从她第一次放走千红开始就病得不轻,总是做些超出预想的事。

  “我跟你说个事儿。”千红说。

  房间里,千红神神秘秘地献上点心,偌大的点心盒就装了三块,她瞥一眼:“说正事。”

  “我跟刘老太太都交代了,就是,小婷和我的真实情况……”

  上次她介绍配冥婚的时候撒了个谎,这谎言微不足道连她自己都忘了。千红耿耿于怀地解释,她也并不在意,撑在她的桌前,一脚踩在床沿漫不经心地用干净的小刷子刷眉毛。

  主要是不想看见千红炯炯的双眼,夜里还能这么精神是钱千红的异禀,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不知疲倦。看久了容易被眼睛里的光闪着,神采太亮太灼,几乎像火。

  为什么这个社会把这个女孩冲进下水道狠狠揉搓折磨一顿之后也没能打败她?

  是因为她段曼容大发慈悲地张开翅膀把千红藏在她生活的一地鸡毛里,只看得见琐碎看不见残忍吗?

  “然后呢?”

  “诶?没关系的?我以为你要骂我。”千红欢欢喜喜地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样侧身往她的床上一躺,“我还见到周局了,原来他是刘老太太干儿子啊。”

  “他说什么了?”她坐直,并拢双腿肃穆凝视着千红。最近一个和她搅在一起的男人出现在千红附近,她又不由分说地将男人遇到她时狼狈且猥琐迫不及待地宣泄欲望的模样和千红并排放起来,灾难就这样在脑子里上演。

  “他听说我会织毛衣,也要我给他织一件。”千红翻身坐起,“我给他织我就是狗。”

  她心里担忧并未褪去,只略微垂着眼想了想,决心这段时间把千红藏起来。

  “我见了好几个新花样,还特地拆开学了一下,我都学会了。”女孩子骄傲地向她宣布成果,手指像弹琴一样起起落落地似乎在给她演示该怎么织,仿佛有无形的线穿梭在指间,粗粗细细的毛衣针顺着她的指挥像协奏曲,高高低低地织出和谐的乐章。

  “知道了,回去吧。”她掀开被子,像一尾鱼钻入深海,捂着耳朵不想听千红絮絮叨叨拉家常。

  “我还没说到正事呢。”千红隔着被子推她,“我说完就走,你先别睡。”

  她略侧身子撑脸看千红,千红逐渐发挥了村里人爱上炕热络地和人挤在一起热乎乎地说话的特性,挤在旁边像一团火炉,盘着腿比划了一下,嘴巴扁了又鼓鼓了又扁,终于想到了该怎么说:“我那个,给刘老太太织毛衣怕织坏了,能不能给你,嗯,先织一个练练手啊?不许剪坏啊。”

  “和老太太一样的?”她低笑着问。

  “当然不一样了。”千红正比划着给她解释脑中构图,比划着领口该要什么花纹,袖口该如何收针。

  她不擅长说很亲密的话,脑海中许多词汇逐一浮现。但她习惯对客人虚情假意地说些孟浪的话语,对熟人冷冷淡淡露出原本的刻薄,真情实感的亲近的话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一阵惶惑的不安,像乍听千红失踪一样的心悸。心里焦躁难受像被酸汤浸泡,自从遇见千红她就始终被拧绞在莫名的半失控中,解释不清她是怎么对一个十八岁的村里来的女孩产生这种难言的情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被子里浮出上身,拢起千红的辫子拆开重辫,长发散开有些卷卷的,她拨弄着千红的发丝,咬着皮筋仔细分析心中所想。

  千红支棱着双手仿佛不知所措,上次她为她编辫子还是计算价格两万块卖出,这次是什么意思?彼此之间都不太明白。段老板终于编好千红的辫子垂在自己手心,像毛茸茸的猫尾。

  “段老板。”千红自己小心地碰了碰辫子,抬头喊她。

  “嗯?”

  “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睡?天太晚了,万一走丢了你又找我。”

  “好。”她松开千红,背对她躺下了。

  那是什么拙劣的理由啊?

  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不敢问千红怎么哭了。

  “段曼容,我想家了。”

  “没有人撒娇直呼其名的。”她翻过身看千红,千红慢吞吞地扭动脑袋枕到她的枕头上来:“你想安慰我一下吗?”

  “送你回家?”

  “我不和你说话了,”千红又翻过身去赌气,过了一会儿翻回来,“我出来这么久,他们也不找我。他们觉得我丢人,不要我了。”

  “就因为我找你你才这么想吧。”她一贯冷淡。

  这房间所有的花瓶都因为千红而撤掉了,但千红却收敛了锐气。

  她突然怀念那个叫嚣着拿刀杀人的千红。

  “我让他们伤心了,但我没做错什么……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就好像今天,我觉得自己行动挺好的,不知道你找我——”

  姓段的女人在千红的话中听见年轻的自己颤抖的回响。她没有办法消灭那道声音,只好用力地抱紧千红,像心脏贴合心跳共鸣,传达自己十年来唯一笃定的信念。

  这不是她的错。

  是命运催逼着她们以各种方式离开家,痛苦地想念并被远远放逐。

  于是她吞了回去,任由石头反复研磨细软的身体。即便她知道这颗碎石偶然到来,十分平凡,只是灰蒙蒙的坑坑洼洼的勉强算珍珠,由她意外地滋养——对她这只始终任由水草缠绕水浪拍击的贝壳来说,是一件枯坐之外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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