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我生气了_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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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我生气了

  千红路过地下室,女孩喊住她:“收破烂的!你站一下!”

  她脱掉手套走近,女孩眼熟,她在脑海中扒拉这个人,噢了一声,褚石头的女朋友。指间捏着一块儿上海牌手表,大拇指在表盘上搓来搓去,略一瞥还走字,没什么磨损:“十块。”

  “我看你厚道才找你,给个公道价。”女孩想递过来又不满意价格,千红讨厌褚石头,不想收他这里的东西,语气也不太好:“我不收了,你找别人去吧。”

  “给你,你拿去卖。”他摘下手表,避开能看见千红的一切时机。

  和钱千红相处就是某种尴尬加尴尬的场面,他和钱千红也谈不上感情,但如果不是钱千红不识好歹,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钱千红了——多少算个前女友,他的面子粘在脸上下不去。

  “二十,二十拿去。”女朋友说。

  “不收。”她不稀罕,她捡来的表没有五十块也有二十,家里放一块就够了,但老头都给修了个七七八八,不去当钟表匠可惜,挂了一屋子,活像张后现代主义绘画。上回有个摄影师来,专程来拍摄她这里的废品,本打算拍她,她怕出名也怕壮,摆手拒绝,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晚上坐在一起合计,摊出一大把钱,零零碎碎,五毛一块,他反复搓着这些钱,好像能有魔法给搓多几张,数了三四遍,撑死了到底一千块。地下室的房租也该交,一个月六十五,不能不吃饭,他把钱分成几摞,最后拍着大腿喊了两句他妈的,让她等等,他好说歹说给凑出二三百买点儿补品准备准备。

  “你那块手表卖了吧,能卖好几十。收破烂那个女的给价钱挺公道。”小女友说。

  她第一次怀孕也怀着一股见过大风浪的淡然,如果不是褚石头拦下她还能点起两根烟来抽一抽,多大点儿事,褚石头皱眉思索让她很不高兴,踢了一脚:“你还是不是男人?”

  挥手赶苍蝇似的从同伴兜里摸钱包,翻出两张二十,骂了一句怎么这么穷,搜刮一圈下来,从自己兜里抓出三十,统共凑出二百块零钱,抡圆了胳膊重重地拍在褚石头手里,打发他走了。

  褚石头意外地把女朋友搞怀孕了,不打算养,决定流掉。

  “兄弟有话直说啊,我们能帮的肯定帮。”老四说。

  旁边几个兄弟并不认识,褚石头脸上挂出点儿难为情的微笑:“没事儿,就是最近手头有点儿——”

  视线如墨绳量准尺寸,从这头到那头从眼神里抽丝出来,叭一声给一群人弹上一道黑。

  他选定了几个熟人,晃着肩膀过去,熟稔地推其中一个人:“哎老四,下工了啊?”

  铅灰色的云滚在天空,厂区的两根大烟囱直插云霄冰冷而坚硬。电子厂出来的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约喝酒,抬头看或许要下雪,说天阴得不得了,要下碎毛毛雪,更是簇拥着去吃羊肉。

  “你也知道厂里不景气,我们哥几个连工资都没发,”老四掸掉肩上那只套近乎的手,双手插兜居高临下,褚石头把两只手都摊开,像是要为难地一一列数自己的难处,老四急忙止住他,“兄弟你也开口了,不能让你空着回去是不是?哥们儿有点儿钱,你先拿去用。来来来咱们哥几个凑点儿钱。”

  正规的诊所要一千多块,他掏不出来,两人合计着找遍亲戚,坐在床上发愣。

  也是昨天,他摸回家偷出一千块,他妈很快发现,寻死觅活,上吊也不是,跳河也不是,他又把钱放回去,丑事说不出口。女朋友虽然城里户口,但没爹没娘,野草似的混到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亲戚一把手也数得过来。

  两人分头行动,褚石头回村里和他老娘反映情况,老娘说大胖孙子怎么能做掉,你别胡闹。但女朋友还年轻,才十六岁不想养孩子,一定要做掉,说如果他不给做,就去找高翠萍,现在高翠萍谨小慎微地在厂区角落开了一家黑诊所,收费便宜。

  褚石头知道高翠萍的恶名不敢让她去,一次五百块是赌命的行径。一边应付老娘一边应付女朋友,他夹在中间每天闷头不乐,烟酒都戒了,零钱堆里抠抠索索,找不出一分钱。

  被叫做老四的年轻人抖抖肩膀上的衣服,抬头看看:“这不是石头么?”

  褚石头讪讪一笑,又觉得在老兄弟面前没有面子,挺胸抬头,从兜里拔出一只手和老四勾肩搭背:“干嘛去?”

  “哎你别给脸不要脸——”

  对方出言不逊,千红有点儿诧异,略刮鼻尖,自觉和她没什么仇,收不收是自己决定。

  看女孩凶狠,她不想惹麻烦。紧紧腰间的零钱包回身骑车走人,女孩往地上吐了口痰,鞋底狠狠擦过。

  “什么玩意儿。”

  千红回头,女孩收起表:“看你妈呢?”

  平白无故地被骂了,千红不是软性子,提起铁钩子下来:“好好说话。”

  褚石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挡在两人中间:“行啦行啦,人家不收——咱们去城里的钟表铺。”

  “你他妈的什么态度?不就是个收破烂的?给谁脸子看呢?”女孩显然脾气恶劣,也不知道是腹中孩子大闹子宫还是自己就是只泼皮顽猴。褚石头拦腰抱住她,她也能越过褚石头的肩头指着千红的鼻子骂,可见千红长了张乡下人的好欺负的面孔。

  “你少说两句。”褚石头压低声音,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要是男人就给我打她一顿!”

  “是不是个男人”就像压住褚石头的六字真言,他的男子气概给一座五指山压住,非得起来造反不可,搓搓手:“谁不是个男人?你快少说两句,拿过来,我去卖。”

  女孩抱胸冷眼看,千红也冷冷地望。她没打算和那个女孩计较,但今天有这个女孩骂,第二天就有无数个女孩给她无缘无故甩脸子。态度就像服装店里的镜子,明晃晃地照出来者几斤几两。

  褚石头回头:“你收不收这个,我七十块买的,很贵的,也没戴一年呢,你再多给两个。”

  “我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我走了。”千红不想和褚石头多说。

  女朋友还在背后,就像另一面镜子照出他。千红正上车,他一把拽住车把,扬起声音给人听:“你他妈的收不收?五十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极快地压低声音:“我急需用钱,求求你了,多出来的钱我以后给你。”

  “不。”千红蹬上三轮车,死死蹬不动,褚石头伸进脚尖卡住辐条,千红蛮力蹬他就会被绞进去。她还是叹口气,把这没必要的置气扔下,拉开腰包数钱,手指卡在零钱缝隙。

  那女孩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长臂一伸,从她包里蛮横地扯出一把零钱来,大家都还没反应,女孩抓起钱就跑,褚石头愣住了,随即也反应过来,手表也没给千红,撒腿就跑,像蓄谋已久的抢劫。

  几张五块因为动作激烈揉成半团废纸,千红才从车上下来,那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个往南,一个往北,犹豫的工夫人影儿也不见了。她捡起地上散下的钱,略一数,约莫给那女孩抢走二百多块。

  真该死。她转道去吴浩那里报案,虽然只有二百多块,但吴浩说反正没事儿,出警给她找找,服务群众。

  但一出警就没效率,等了两天也没等到结果。褚石头和他女朋友好像抢到钱了就人间蒸发了,千红这事儿没和段老板说,鸡毛蒜皮的琐碎说出来,自己解决不了就要被那个女人笑。倒也不是怕她笑,千红总认为自己十九岁了,行事幼稚容易让段老板感觉不安,还是像个可靠的大人一样好。

  她试图在段老板心里无声地缝起这十二年的岁月。

  但是和阿棉就可以口无遮拦地说自己气得鼻子都歪了,当天就不该经过地下室附近,简直是去扶贫。两百块可以买两扇排骨好几条鱼屯起来做年货,心尖滴血,每每提起就恨不能拍烂栏杆。

  “你做事老往正道想,两百块谁想给你处理?吴浩答应也是正好磨洋工,碰上了给抓,顶多批评教育一顿。你不如直接去求段老板,看看有没有几个催债公司的能给你使唤使唤,他就是钻进地缝儿里也能给抠出来。”

  催债公司的大汉多半都是些猛人,和黑势力有些关系或者本身就又黑又恶,千红躲还来不及,忙不迭地摇头。

  黑猫白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黑道白道,能解决问题就行。阿棉对千红那点儿自欺欺人的坚持嗤之以鼻,她用小矬子修指甲,漫不经心地劝她还是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不然其他的二流子也这么抢你钱,你都觉得他们缺钱放过了不成?

  “我可没说放过。”

  “你都找警察了,那不都是一帮饭桶么。”阿棉吹吹指甲,对着光看,大冬天她还是一身雪白的旗袍,领口缀了点儿毛毛,披上了一件珍珠衫,拖鞋被扔在柜台底下,迅速踩上高跟鞋,换了副谄笑的容颜。

  阿棉开工了,千红抓起外套识趣地离开。

  可这件事仍然如鲠在喉,褚石头和女孩抢钱,别人抢钱是一倍的恶心,褚石头借她心软同情来抢钱就是双倍的恶心。做饭时都在想这件事,气得炒菜连盐也忘了放,所幸段老板没回来,她不必遮遮掩掩的,自己舀了一勺辣酱拌在菜里吃了顿泡饭。

  段老板习惯披着月色进门,休息时间很少。说句难为情的话,千红心里痛惜,想告诉她自己现在挣了一点钱,不必再去做那营生,也不必盘旋在各个势力之间,她再穷也一定要段老板过好日子。

  可她心里明白,这话又天真幼稚,散出十九岁的人才有的烂漫。段老板能抛开那日子早就抛开了,谁愿意卖笑苟且,字里行间没几句好话呢?现在她才在废品站做了两个多月,尚且不算扎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人的时候啃馒头就凉白开不介意,多了一个人就不能够了。

  能做的就是把这背地里的小窝收拾得齐齐整整有个家的样子,老实做饭,老实洗衣,操心水电,晚上说说话。

  乡下人对过日子就这点朴实的想法,说出来又难为情。千红摊开段老板的被子,用热水袋捂在里头,料定晚上女人又晚回,洗漱罢就躺下了,屁股刚挨到冰冷的床沿,开门声在楼下闷闷响起。

  因为没有开灯,脚步声小心翼翼的,仿佛是以为她睡下了。千红站起开了灯,一个人影在楼梯上定了定:“怎么不睡?”

  她愿意做个成熟的人,成熟的人显著特点是少言寡语,于是她笑笑,侧身让过,关了门上锁,段老板披着很长的灰色羽绒服,脱下来里面只剩轻盈而单薄的绒衫,薄得夏天穿也没关系,身子瘦削,锁骨从衣领钻出,衣领垮下半边,有一条肩带断了。

  “我给你缝一下,”千红眼尖,捏着断掉的黑纱带子看了看,摸摸她领口的布料,略一思忖,“你脱下来我给你缝。啊别,你还是别脱了,容易一边高一边低,你捏着,等我一下。”

  她找来很碎的柔软的黑色棉布条,虽然和线衫材质不同,但可贴在纱衬里,不会扯坏若隐若现的花纹。女人挂着疲倦的微笑抬脸看她,手里规规矩矩地捏着一绺,千红咬着最小的那根针从针线包里翻找黑线,段老板拿走她嘴里的针,穿针捏在手心,千红俯首在她身前缝肩带,扯扯另一头,两边平衡。

  “我就说你该去缝纫班。”段老板趁机劝她,她用针尖轻轻扎了扎女人肩头表示自己不去,收好针线端详成果,岔开话题:“怎么弄坏的呀?”

  “缝纫班开课一年,过完年就开班……”

  “再弄坏了就不好缝了,你冬天也穿这么少不行的,我上回翻你衣柜,就没几件冬天的衣服,不准穿这么少了。”

  两人各说各的,谁也不能说服谁,千红怀里抱着针线包,好像拢着个孩子。她织毛衣顺手,各种线留下一点就攒起来,遇见稀罕的彩线也买起,大小不同的针,顶针锥子勾针,很难见到的说不上的布料碎块装了一兜子。

  段老板于是不说话,提了提肩带起身,千红怕她生气,还是补了一句:“我在这里挺好的,去学一年回来,废品站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到时候那些还是不是我的都不知道。”

  “这废品站你放不下也要搁一段时间……我是没心思给你弄那个,也没经验。你要是不去市里,就给我回村,我不去你们村里找你你就不要来找我。”段老板瞥她,回过脸,她表情呆滞,面色发白,不太想得明白怎么一下子就要撵她回村了。

  她进城就像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怎么现在说回去就要回去?段老板虽然声音轻柔,却还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千红装出来的成熟没经历过现实的搓磨,立即打回原形,想了一会儿:“我回了村可出不来了。”

  “回去过个年吧。”段老板说。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你是要我在炕头蹲两个月?干嘛呀?”千红绕到段老板身前,试图从眼神中寻找蛛丝马迹,但女人只是垂着眼,看见她略微抬起。

  “周局想抢你当他儿媳妇。你要是嫁给周小东,一辈子就毁了。”

  段老板摸清周局的意图是在晚上的酒局,男人喝高了说起要找县城最好的婚庆公司,派二十辆高级婚车,婚纱要买的定制的不要租的,要在大酒店风风光光——

  风风光光干什么?

  给小东娶媳妇。

  娶谁?

  她明知故问,不到黄河心不死,周局吐出来的名字让她从头凉到了尾巴根,脑袋昏昏沉沉,喝了两杯就想离开。周局拉住她,说这是钱千红跳出农门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机会,她是个好媒人,可得多喝一点喜酒,还说要她从她的小姐堆里找几个年轻的当伴娘,说完就笑了,酒嗝打得昏天响。

  她太迟钝了,只觉得是周局本人想要千红,却忘了还有个不谙世事的周小东——等到千红成了他儿媳妇,周小东当然不明白,他周局还不是为所欲为?到时候千红非但落入和傻子结婚的境地,还要——

  再想下去她就会起来泼他酒。可终究不敢,伞下的玩物怎么敢起来反抗那把大伞呢?她从小到大都是胆小怯懦的家伙,只被逼出一股狠劲儿恃强凌弱,却从未敢反抗过比她强太多的人。

  她不像千红那样勇敢。她讪讪地笑,可耻地笑,最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起身离席,周局一把扯住她的衣裳,稍微用力,扯断了一条肩带。

  最好的办法是躲,躲去市里学习,拖延一年,回来时周局或许能够升官调离这里。或者回村,千红警惕下,周局无法在千红父母身上使手段。

  她自己也会想办法拖延,想办法把别的女孩推入火坑,或是想办法和人一起搞垮周局,或者一刀割下那厮的狗头。

  可她不能。按摩店和美容院还有旅馆的女孩像巢中的小虫苟且偷生,其中有些人沾染了些坏毛病,吸那种害人的玩意儿,或者养了小白脸,或者家里有人生病,或者自己早就习惯了放纵的生活——

  周局是一群人的保护伞,她被捆在伞下,没有一点勇气与自己所有的产业割裂。

  她无数次假设自己没有保护伞会如何,会像过去,黑势力频繁地骚扰,有关部门频繁地查抄,有权的有钱的来了也不给钱,欺凌到死,即使那时她已洗白了全部产业,一点儿坏事也不干,也会被任意一个借口处以极刑。

  刚出来的某一年,真的被严厉地扫黄扫出来了。她和同伴们极力地蜷缩身体,遮掩不安,平时的坦然和豁达荡然无存,在那些正义者的眼里,她们是寄生虫一群,蝇营狗苟,生不如死。

  “可他要是想,怎么都有办法啊。我躲起来,他还以为我怕他呢。”千红意会,点点头,神情严肃。

  “你不怕吗?”一点试探。

  “我当然怕了,但躲也没用嘛。周小东太可怜了,实在没办法我就一榔头打死周局,你就说我是正当防卫,大不了坐几年牢出来,我老了你也老了,我们还能一块儿过日子。”

  果然是十九岁的,没有一点儿畏惧的女孩子。

  她无言以对,却又无法分说一二,语言失去功用,只好淡淡地笑。

  忽然,千红牵牵她衣角:“下雪了。”

  铅灰色的雪像撕碎了天空的衣裳,这些雪犹如沙子嵌在土缝中,渐渐铺就一层。这些雪堆不起雪人,握在手里是散的,千红开了半扇窗倾身出去,雪落在头顶随即融化,风顺着女孩的身躯流进屋内,她抱着胳膊,还未觉出冷,千红已经关了窗,深吸一口气,脸是冰凉的。

  雪岔开了话题,再续上显得无情。她默然凝视千红,再转向窗外。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能一榔头打死周局,杀人偿命,或者坐牢。可这总是办法,我躲起来你怎么办?别说那些狗屁的你一个人扛,我不在你连饭都不做,天天吃零食抽烟喝酒熬夜打牌,拿什么扛?我不走,段曼容,我把话放在这儿了,你不喜欢我了让我滚我才会走,要是说着为我好然后把我推开,我就生你的气。”千红狠狠地拽上窗帘,拍灭灯走回床边。千红生气就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响,这会儿生的是闷气,蒙着被子蜷成一团,心情平复不下所以呼吸也是赌气,胸口一起一伏。

  她真是不知道拿千红怎么办。

  她之前就想千红留在这里,可千红留下,她没有一点勇气。

  背地里动手脚,千红都能看见,但凡有人用千红唬她,她就受惊。辗转难眠间只怕丢了千红,晚上醒来还看看人是不是活着,神经质得像是病了。

  窗外的雪弥漫天际,像打碎了硕大一只白炽灯流逸出许多光点,纷纷散落,地面洁净无痕。

  背后突然有人紧紧抱她,双臂缠在腰际,女孩的胸口柔软地贴在后背,侧脸几乎深陷在她的衣服上,有些歇斯底里地用尽全力。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千红转到她身前,巴巴地瞧着,像乞食的小狗一样楚楚可怜。她用指腹蹭刮千红汗湿的鬓角,心里波光潋滟,她对千红说过两次你走吧,这次,她低声说:“好,留下来。”

  倾下身子揽上女孩柔软有力的腰,靠在窗边,窗帘的缝隙落进一线雪景。

  千红被女人的亲吻溺进深海,紧紧攀着她的肩膀。

  几乎要跌落,女人的吻细密湿润,沾湿耳廓,仿佛给心里下了蛊,头发垂在耳畔,被呼吸声吹拂,把欲望割得细碎层叠。期期艾艾,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千红平定心绪,略微高抬胳膊撑起脸:“段曼容……”

  又不像撒娇,她自认是个不撒娇的大人,定定地沉默一阵:“我要你。”

  她一把将女人推在床沿,如豹子一般弓起腰又垂下眼,段老板跌在床上枕着半卷被子。

  千红伏在她臂弯,段老板拢起她的头发,抬起下巴迎着她不知所措的双眼吻她,声音低柔:“笨千红。”

  “教我。”

  瘦削的年轻人抬起头,他有很深的抬头纹,一抬头像个老头,眼睛里透出一股狠劲儿,但转瞬即逝,双手插兜微微弓腰,厂区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像日本漫画里的帅哥,阴郁深沉,刘海要遮住忧伤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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