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复活之春(上)_追声与循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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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复活之春(上)

  娱记刘潇潇最近成功约到了一个新活儿:给某位大牌歌王做专访。

  专访大牌这种事本身轮不到刘潇潇,她入行才两年,采访经验不多,但这位大牌是有名的水平高脾气好,在记者圈内口碑甚佳,最近又处在宣传期。刘潇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漫谈出道心路”为采访意图打电话过去,没想到那边居然同意了。

  采访地点约在了歌王工作室的会客厅。刘潇潇提早了二十分钟到,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

  沙发紧挨一面照片墙,挂的大多是歌王本人的专辑封面和硬照。刘潇潇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从上至下认真观赏了一遍,发现只有一张自己没见过。

  那是一幅色调温暖、构图简约的照片,被一堆五颜六色的硬照拱卫在中间,像一块格格不入的墙面补丁。

  刘潇潇好奇地站了起来凑近去看。照片是几个男人的合影,背景看起来像录音棚,有人坐着,有人站着,有人微笑,有人沉思,就是没人看镜头。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PhotobyAlexGerber。

  他们是谁?

  刘潇潇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问题加进采访提纲,采访对象突然推门进来了。小娱记登时心里一紧,僵在了照片墙前,连招呼都忘打了。

  歌王果然如传闻中所言,脾气极好,主动伸出手说:“你好。”

  刘潇潇一个军训式转身面对歌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凡、凡老师,您好!”

  凡星露出体面周到的笑容:“是刘潇潇对吗?”

  刘潇潇心道我的妈啊真的好亲切啊,咽了口口水说:“是。”

  凡星率先开启了话题:“在看照片?”

  “是,我在看这张照片。”刘潇潇头脑一热,直接指着正中央的照片问道,“他们是谁?”

  “能挂在我的工作室,当然是音乐家了。”凡星走到刘潇潇身边,“这是一张室内乐录音的封面照。”

  刘潇潇:“室……什么……乐?”

  “一种古典音乐的形式。”凡星简要地说,指了指其中一个男人,“这个人是国交首席,邱黎明。”

  他放慢语速,一个一个介绍起来:“国交小号首席,陆西峰。”

  “J院双簧管教授,管啸。”

  “N团长笛首席,丹尼斯·贝恩。”

  ……

  刘潇潇听得云里雾里,暗道凡老师名不虚传啊认识这么多音乐家,可是我没开录音笔根本记不住啊!

  凡星介绍完安德鲁和李重远便停下了,对刘潇潇说:“记不住没关系。”

  刘潇潇一头冷汗:“……哦。”

  凡星体贴地说:“就是随便聊聊,看你挺紧张的。”

  刘潇潇:“……”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争点气”,摆出一副“我全都记住了”的好学生表情说:“凡老师,照片上还有两个人。”

  “啊。”凡星转过头,注视着照片里相视而笑的两人,“他俩是我的老师。”

  “这位叫穆康,是名作曲家。”

  “这位名叫EvanLin,是……”

  “我知道。”刘潇潇忽然出声抢答道,“是个指挥家!”

  凡星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前两天在记者会上向方之木老师提问,他提到过EvanLin。”刘潇潇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印象很深刻,我就记住了。”

  刘潇潇虽然资历不深经验稍欠,但工作态度认真细致,无论是参加记者会还是做专访,都会事先做足功课。譬如钢琴王子方之木于二月开启的国内巡演,她就发现了某不同寻常之处,并在记者会上当众提了出来:

  “方老师,我知道你已婚,但平常弹琴都不戴婚戒,为什么最近几场演出戴上了戒指,是夫人要求的吗?”

  方之木端着钢琴王子的派头坐在主席台前,心想哎呀我去太好了总算有人问了,笑道:“记者朋友观察得很仔细嘛。”

  “我夫人从不干涉我的演出习惯。”他抬起手将戒指朝众人展示了一下,“这是为了向一位朋友致敬。他最近要开始巡演了,很遗憾我没时间去现场捧场。”

  刘潇潇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戴婚戒致敬?”

  “因为他无论演出还是录音录影,永远戴着婚戒。”方之木解释道,“已经成为他的标志了。”

  刘潇潇:“方老师能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吗?”

  “当然可以。”方之木说,“他叫EvanLin,是名指挥家,在乐界非常有名。”

  记者席里传来一个声音:“EvanLin,从不出错。”

  方之木打了个响指:“这位朋友很懂行啊。”

  “林先生的演出都在L市。”说话的人站了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在其他城市演过出了。”

  “所以这次出山巡演才意义非凡。”方之木遗憾地说,“可惜巡演在欧洲,只排了六场。我是看不成了,希望明年能有档期。”

  苏黎世机场虽然常年人流如织航路繁忙,但得益于良好的社会环境,向来熙攘却不杂乱,尤其是机场内部,安静得不像个人来人往的公共空间。

  因此,当一记划破长空的哭声自行李转盘处响彻四方时,所有人都因缺乏应对经验,像被点了穴似的呆立当场。

  安娜身手敏捷地取下背包,特雷西一个跨步挡在了安娜身前,姐妹俩并排立正,经验十足地对被吓哭的女孩道歉。

  安娜一鞠躬:“对不起!”

  特雷西再次鞠躬:“对不起!”

  女孩的母亲约莫头一次面对如此迅速果断的道歉,尴尬地摆摆手说:“没关系……”

  机场工作人员姗姗来迟,查问了半天,最终确定不过虚惊一场,女孩是被安娜背包上的公仔吓哭了。

  气氛很快恢复了正常。女孩母亲充满歉意地看着特雷西和安娜:“对不起,她太胆小了。”

  特雷西:“不不不,是这个公仔太丑了。”

  女孩母亲:“……”

  姐妹俩拿好行李出了控制区,并肩朝西边的电梯间走去。特雷西第一百零一次问道:“你非得把它挂包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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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第一百零一次答道:“是。”

  特雷西吐槽道:“都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安娜:“是吗?我每个月都洗啊。”

  “不信你和我的对比一下。”特雷西从包里掏出长笛盒,将挂在提手上的公仔拿到安娜眼前晃了晃,“比你的颜色饱满多了。”

  安娜目不斜视地说:“没看出来。”

  “自欺欺人。”特雷西摇了摇头,问道,“决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娜自信地说:“前三名没问题。”

  特雷西:“没拿到第一名别跟我打电话。”

  “要求真高,我尽量。”安娜笑了,“你请了几天假?”

  “四天,看完第一场就要走了。”特雷西叹了口气,“最近学校要排练。”

  “排什么?”安娜问。

  “康的《春之幻想与变奏》。”特雷西说。

  “这首只用了康的第四主题。”安娜走进电梯,看了特雷西一眼,“不好排吧?”

  “被逼着听了一百多遍《TheFourth》了。”特雷西按下负二层按钮,无奈地说,“还是听不懂。”

  安娜:“正常,丹尼斯说他也没完全听懂。”

  特雷西:“我给Evan发了邮件,他回我说‘这部作品不用听懂’。”

  安娜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特雷西耸耸肩:“不知道,一会儿问问他。”

  两人走出电梯,去到售票处买了两张直达L市的火车票。火车还没进站,安娜站在站台旁,频频朝铁轨尽头张望。特雷西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再去酒店?好久没见到Evan和康了。”

  安娜立刻赞同道:“好!上次来还是两年前。”

  特雷西:“还记得路吗?”

  安娜:“当然记得。”

  瑞士的公共交通四通八达,准点率极高。姐妹俩先坐火车后转公交,一路畅通无阻,于中午一点抵达了久违的湖边小镇,下车后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上坡,迈入了漫山遍野的青草与野花之中。

  两人刚在别墅门口站定,只见一个男人端着花盆,自山间小路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件墨蓝毛衣,下身一条长度刚好的黑色休闲裤,随意又懒散地走在阳光下,周身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潇洒与风流,隔着老远就能让人品出这绝对是个帅哥。

  特雷西高声叫道:“康!”

  穆康一愣,快步走了过去:“怎么就来了?”

  “我们没去酒店,先过来了。”特雷西说。

  “你不是不爱用花盆吗?”安娜问。

  “邻居那儿借的,有几根小苗要在室内养一阵。”穆康把花盆放到花园里,打开门示意姐妹俩进去。

  安娜期待地问:“有水果茶吗?”

  “有,你们先坐。”穆康在厨房拿出两个杯子,“Evan去机场接人了,还没回。”

  特雷西:“接人?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

  “不是,他去接演出的女高音和她老公了,直接送他们去酒店。”穆康边倒茶边说,“去了挺久了,应该快回来了。”

  管小小自下飞机后就一直抓着夏树的手不放,越抓越紧。待夫妻二人来到行李转盘处等行李时,身强体壮的夏导演都觉得被抓得有点儿疼了。

  他低声问自家夫人:“怎么了?”

  管小小默然片刻,小声说:“紧张。”

  夏树震惊了。

  他和管小小做了多年夫妻,深知夫人身居歌唱界食物链顶端,一贯自信有主见,他从没听她说过紧张。

  外行人夏树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那几句唱词难度很大?”

  “不是难度的问题。”管小小惴惴不安地说,“你知道这次巡演会有多少人吗?你知道林指请了谁来吗?你知道马勒二……”

  夏树安抚地拍拍管小小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管小小断然道:“你不知道。”

  夏树:“……”

  管小小又说:“到时候你坐在哪儿要提前告诉我。”

  夏树:“……为什么?”

  管小小魂不守舍地说:“我第五乐章才进,前四乐章得找个主心骨。”

  夏树有点想笑:“你在台上又看不见我。”

  管小小坚持道:“我可以假装看得见。”

  “慌啥,不是还有Evan嘛。”夏树拿好行李,揽着管小小走出控制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林衍。

  指挥家穿了一件驼色毛衣配深蓝休闲西裤,气质儒雅干净,身姿笔挺,腿长逆天,委实养眼至极。夏树朝林衍挥了挥手,感觉到管小小的身体愈发僵硬。

  林衍走到夏氏夫妇面前,温和地说:“你们好。”

  管小小:“林、林、林……”

  快二十年了,这姑娘跟没长大似的,见到林衍依旧是个结巴。

  林衍微笑着对管小小说:“非常谢谢夏夫人能来。”

  管小小:“不、不……”

  夏树无语地看了眼自家夫人,对林衍说:“走吧Evan,车停在哪儿?”

  “就在门口。”林衍领着客人走出机场,打开车门说,“你们先上车。”

  他花两分钟交好停车费,回来坐进驾驶座,将车开了出去。

  汽车平缓驶入机场高速,林衍说:“辛苦你们了。”

  管小小:“不辛苦不辛苦。”

  “Evan你怎么越来越白了?”夏树揶揄道,“要不要接个护肤品或者香水广告?我帮你拍啊。”

  管小小瞪了夏树一眼:“你想被穆康弄死吗?”

  夏树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穆大才子不在,见缝插针问一嘴。”

  管小小颇有些感同身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穆康不在,我也替苏希尔问一句,林指什么时候去中国?”

  “暂时没有计划。”林衍说,“苏希尔还好吗?”

  夏树:“挺好,已经开始帮她带学生了。”

  林衍转动方向盘,将车拐入了隧道:“那就好。”

  隧道明亮的灯光穿透车窗,将林衍手上的婚戒反射出低调闪烁的暖黄光泽。夏树对管小小说:“你看,Evan都戴着戒指,你演出时也要戴。”

  管小小低声说:“戴戒指影响我发挥。”

  夏树:“这次巡演很多人看。”

  管小小:“你也知道很多人看,万一我出错了怎么办?”

  夏树不解道:“戴个戒指就能出错?”

  管小小没理他,对林衍说:“林指,戴着婚戒演出不觉得别扭吗?”

  “我理解你。”林衍平静地说,“很多音乐家演出不喜欢戴戒指,觉得是束缚。”

  “没错。”管小小递给夏树一个“你也学着点儿”的眼神,“特别是表达某些情感的时候,戴着婚戒像在被监视,放不开。”

  林衍:“嗯,音乐的共情是专业又私人的过程。”

  管小小:“你不介意吗林指?”

  “我不介意。”林衍笑了笑,“相反,我非常喜欢这种……时刻与他分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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