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欧巴]
第一卷：鬼落王孙案
卷首：天地生我以艳色，阴阳调我以魂魄，万古青书不须记，为君轻轻唱和。
深绯官袍的男人一把掀下自己的乌纱帽，狠狠地摔向朱红的大门。
“姓王的老不死听着！”他生动的眉眼蕴着天大的怒气：“今天这个门，你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朱门大院安静地立在鹅毛大雪之中，没一丝要回应的意思。
男人继续吼道：“你女儿进了我家的大门，从此就是我来俊臣的妻！与那姓段的再没有半点关系！尔等再不开门，信不信我把段简挖出来鞭尸！”
门里终于有了点反应，似乎有什么重物从里面砸到了门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大骂：
“无耻之至！我们王家就是拼着灭门，也断然不会认你这么个禽兽做女婿！”
那声音吼完这一句，咳得几乎要断了气，里间传来女人和仆从慌张的安慰声。
来俊臣不怒反笑：“我便禽兽了又如何？等你死了，你看我上不上得你家的族谱！”
里面传大夫的喊声更响了。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上前挑衅——但也没吩咐仆从抬轿子回客栈去，风雪遮盖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出是个他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角落里，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问道：“来大人，这回又没进去？”
来俊臣抖了抖袖袍，身后仆从中立马涌出两个壮汉，动作十分熟练地把角落里的人困成一个粽子，扔到来俊辰面前。
那人生了一张嫩脸，穿了一身浪荡儿的短打扮；白皙莹润的小脸上沾了脏污，一双眼却明亮又可爱，看人时就像小奶狗一样惹人怜爱。
见来俊臣看她，便挑着眉嘻嘻笑道：“太原王氏真不愧是百年世家，连来大人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是说骂就骂，可敬可敬！”
“小崽子，你躲在那看热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俊臣用脚尖不轻不重地揣了她一个跟头：“你来大人这出猴戏看得还开心么？嗯？”
浪荡儿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一仰，灵活地蹦跶起来，就跟那些指头粗的麻绳捆在别人身上似的：
“不敢不敢，也不全是看热闹。大人若是信我，我就进去试试，让王家开了这扇门，迎您为东床快婿！”
来俊臣的眼角斜斜挑起，阴鸷狠辣的味道从里到外地展现出来，令人毛骨悚然：“小崽，你叫什么名字？”
浪荡儿一笑，露出两个有点甜蜜的小酒窝：“回大人的话，在下白若！”
来俊臣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半晌，淡淡道：“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件事，实在已经困扰来俊臣太久了。
他的妻子王氏是二嫁，她原配的丈夫是段家长子段简。
两人夫妻和睦，本是郎才女貌的好事。谁料两年之后，来俊臣觊觎王氏美貌，强抢了她进门；她的丈夫段简惊怒之下得了急病，一命呜呼。
白若轻声道：“王氏不给大人开门，为的不过是立场二字……来家的人进不去，那段家的人，总不会也拦在外边吧？”
来俊臣目光一转：“你想假扮段家的人？”
白若作了个揖：“听闻段简段相公家有个妹妹，段家出事后便不知所踪……我么，恰好是个女子，年龄又相仿……”
来俊臣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空手无凭，王家如何会信你？”
白若站直身体：“这等杂事不需大人理会，我只要大人一句话，需不需要我去试这一回？”
来俊臣垂下眼，转动着手上扳指，半晌抬眼道：“事成之后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她微笑道：“算是白若送给大人的见面礼吧。”
他从怀里摸出一袋金铢扔过去：“拿去用，成事之后来等闲客栈见我。”
刚扔出去的钱袋眨眼间又飞了回来，来俊臣下意识接住。
白若笑道：“不必回去，请大人进轿子小憩片刻，半个时辰之内，定叫大人进了这道门！”
王家世代清贵，用钱砸，用势压都没用，这些年他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
权势滔天如他来俊臣尚且不能做到，现在这么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竟然要用半个时辰成事？！
“我等着，”来俊臣一声冷笑：“办不明白，就在此处剥了你的皮！”
白若向他揖了一礼：“出去办事之前，少不得还要问大人一句：大人是选定了这王娘子，还是以后如有别的机缘，还要换新的？”
来俊臣回身招手让小轿过来，半侧着身道：“问这作甚？”
白若：“换有换的办法，不换有不换的办法，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男人掀帘入轿，半晌才道：“换婆娘麻烦，就是她了。”
风雪侵急，来俊臣在轿子里坐得有些冷，让人添了个手炉进来。他捂着炉子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懊丧地想，到底不是从前年轻的时候了。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来俊臣透过轿帘，瞧见不远处的长街上已经亮起了连绵的红灯笼——夜市开启，申时已尽。
约定的时间到了。
“不知轻重的丫头片子！”来俊臣一声哂笑，心道就不该有这个奢望：“起轿，走吧！”
“来少卿且慢！”漆红大门打开，两个家仆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拦下软轿，向着飘起的车帘躬身道：“天冷，请少卿到府中用茶！”
来俊臣怔了片刻，看见那门再次开启，百感交集，回过神来，眼中满带讽刺：“喔？到哪个府上？喝什么茶？黄泉茶？”
家仆再次行礼道：“少卿说笑了，请。”
很高的门槛，很普通的宅院；
王氏家规森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仆人走路时衣料的窸窣声，还有一点隐约的鸟雀的啁啾声，听着像是百灵。
来俊臣发觉自己脚下的步子竟是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自嘲一笑：“当今世上最腥臭的牢房，最威严的宫殿我都去过了，竟还是来你们王家老宅最紧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领路的老仆垂头，低声道：“来大人圣眷正隆，何必再挂怀当年之事。”
“呵，当年我就是个傻子，还真以为从牢里关了三年出来，你家老爷子就会把王幼薇嫁给我……这些年我算计别人，也被别人背后捅刀，终于明白了，谁最狠，谁就赢，要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这般真知灼见就不劳来大人在我府中宣讲了！”
老者沉厚的声音骤然响起，来俊臣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堂上。
王家老爷子面色不善地坐在主位，旁边是王氏的当家夫人；
在她身后立着一个双眼微微泛红的少女，正是已经穿戴一新的浪荡儿，此时此刻正朝着他俏皮地眨眼睛。
仿佛在说：“你看？这不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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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鬼落王孙案
卷首：天地生我以艳色，阴阳调我以魂魄，万古青书不须记，为君轻轻唱和。
深绯官袍的男人一把掀下自己的乌纱帽，狠狠地摔向朱红的大门。
“姓王的老不死听着！”他生动的眉眼蕴着天大的怒气：“今天这个门，你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朱门大院安静地立在鹅毛大雪之中，没一丝要回应的意思。
男人继续吼道：“你女儿进了我家的大门，从此就是我来俊臣的妻！与那姓段的再没有半点关系！尔等再不开门，信不信我把段简挖出来鞭尸！”
门里终于有了点反应，似乎有什么重物从里面砸到了门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大骂：
“无耻之至！我们王家就是拼着灭门，也断然不会认你这么个禽兽做女婿！”
那声音吼完这一句，咳得几乎要断了气，里间传来女人和仆从慌张的安慰声。
来俊臣不怒反笑：“我便禽兽了又如何？等你死了，你看我上不上得你家的族谱！”
里面传大夫的喊声更响了。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上前挑衅——但也没吩咐仆从抬轿子回客栈去，风雪遮盖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出是个他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角落里，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问道：“来大人，这回又没进去？”
来俊臣抖了抖袖袍，身后仆从中立马涌出两个壮汉，动作十分熟练地把角落里的人困成一个粽子，扔到来俊辰面前。
那人生了一张嫩脸，穿了一身浪荡儿的短打扮；白皙莹润的小脸上沾了脏污，一双眼却明亮又可爱，看人时就像小奶狗一样惹人怜爱。
见来俊臣看她，便挑着眉嘻嘻笑道：“太原王氏真不愧是百年世家，连来大人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是说骂就骂，可敬可敬！”
“小崽子，你躲在那看热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俊臣用脚尖不轻不重地揣了她一个跟头：“你来大人这出猴戏看得还开心么？嗯？”
浪荡儿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一仰，灵活地蹦跶起来，就跟那些指头粗的麻绳捆在别人身上似的：
“不敢不敢，也不全是看热闹。大人若是信我，我就进去试试，让王家开了这扇门，迎您为东床快婿！”
来俊臣的眼角斜斜挑起，阴鸷狠辣的味道从里到外地展现出来，令人毛骨悚然：“小崽，你叫什么名字？”
浪荡儿一笑，露出两个有点甜蜜的小酒窝：“回大人的话，在下白若！”
来俊臣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半晌，淡淡道：“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件事，实在已经困扰来俊臣太久了。
他的妻子王氏是二嫁，她原配的丈夫是段家长子段简。
两人夫妻和睦，本是郎才女貌的好事。谁料两年之后，来俊臣觊觎王氏美貌，强抢了她进门；她的丈夫段简惊怒之下得了急病，一命呜呼。
白若轻声道：“王氏不给大人开门，为的不过是立场二字……来家的人进不去，那段家的人，总不会也拦在外边吧？”
来俊臣目光一转：“你想假扮段家的人？”
白若作了个揖：“听闻段简段相公家有个妹妹，段家出事后便不知所踪……我么，恰好是个女子，年龄又相仿……”
来俊臣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空手无凭，王家如何会信你？”
白若站直身体：“这等杂事不需大人理会，我只要大人一句话，需不需要我去试这一回？”
来俊臣垂下眼，转动着手上扳指，半晌抬眼道：“事成之后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她微笑道：“算是白若送给大人的见面礼吧。”
他从怀里摸出一袋金铢扔过去：“拿去用，成事之后来等闲客栈见我。”
刚扔出去的钱袋眨眼间又飞了回来，来俊臣下意识接住。
白若笑道：“不必回去，请大人进轿子小憩片刻，半个时辰之内，定叫大人进了这道门！”
王家世代清贵，用钱砸，用势压都没用，这些年他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
权势滔天如他来俊臣尚且不能做到，现在这么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竟然要用半个时辰成事？！
“我等着，”来俊臣一声冷笑：“办不明白，就在此处剥了你的皮！”
白若向他揖了一礼：“出去办事之前，少不得还要问大人一句：大人是选定了这王娘子，还是以后如有别的机缘，还要换新的？”
来俊臣回身招手让小轿过来，半侧着身道：“问这作甚？”
白若：“换有换的办法，不换有不换的办法，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男人掀帘入轿，半晌才道：“换婆娘麻烦，就是她了。”
风雪侵急，来俊臣在轿子里坐得有些冷，让人添了个手炉进来。他捂着炉子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懊丧地想，到底不是从前年轻的时候了。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来俊臣透过轿帘，瞧见不远处的长街上已经亮起了连绵的红灯笼——夜市开启，申时已尽。
约定的时间到了。
“不知轻重的丫头片子！”来俊臣一声哂笑，心道就不该有这个奢望：“起轿，走吧！”
“来少卿且慢！”漆红大门打开，两个家仆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拦下软轿，向着飘起的车帘躬身道：“天冷，请少卿到府中用茶！”
来俊臣怔了片刻，看见那门再次开启，百感交集，回过神来，眼中满带讽刺：“喔？到哪个府上？喝什么茶？黄泉茶？”
家仆再次行礼道：“少卿说笑了，请。”
很高的门槛，很普通的宅院；
王氏家规森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仆人走路时衣料的窸窣声，还有一点隐约的鸟雀的啁啾声，听着像是百灵。
来俊臣发觉自己脚下的步子竟是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自嘲一笑：“当今世上最腥臭的牢房，最威严的宫殿我都去过了，竟还是来你们王家老宅最紧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领路的老仆垂头，低声道：“来大人圣眷正隆，何必再挂怀当年之事。”
“呵，当年我就是个傻子，还真以为从牢里关了三年出来，你家老爷子就会把王幼薇嫁给我……这些年我算计别人，也被别人背后捅刀，终于明白了，谁最狠，谁就赢，要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这般真知灼见就不劳来大人在我府中宣讲了！”
老者沉厚的声音骤然响起，来俊臣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堂上。
王家老爷子面色不善地坐在主位，旁边是王氏的当家夫人；
在她身后立着一个双眼微微泛红的少女，正是已经穿戴一新的浪荡儿，此时此刻正朝着他俏皮地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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