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问问
死人。
很多死人。
虽然已经烧成了焦炭，但依然能够看出体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遗骸扭曲着，挣扎着，被堆在一起。
这是……屠村。
康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胃里……有些翻滚。
他是见过死人的，被烧死的人，被砍死的人，被撞死的，被打死的，被炸死的，很多很多，而且……都是他亲手做的。
那时候，他没有产生任何生理上的不适。
非常冷静，非常疯狂，非常高效的，杀人。
劈开农夫的脑壳，烧死效忠辉沙的骑士，射杀军营的哨兵，追砍趁火打劫的盗匪，最后开着油罐车撞进辉沙庄园。
贵族，平民，军人，匪类，乞丐，被他杀掉的人不知有多少，他甚至将趁火打劫的盗匪们的尸体摞了一下京观，为了达成最大的恐吓效果，他的有些手段都可以称之为虐杀……按照常理而言，康德应该已经习惯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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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没有。
看到一整个村庄被烧成白地，废墟中飘扬着黑烟，扭曲的尸体集中在一起，无数的冤魂哀叫四散……在这一刻，他感到了极大的厌恶与恶心。
“可能，我有点双标吧。”
康德低声道：“可我最疯狂最嗜血最暴虐的时候，也没有对辉沙镇的平民主动出手——哪怕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参与了那晚的追杀。”
“没有幸存者。”
汽车人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有些低沉，也有愤怒：“无法理解……这些死者，很多是没有任何战斗力和威胁的弱者，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首领是个嗜血的变-态，也许这是精灵的占领策略，也许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如果非要解释的话，这就是战争。”
康德一边回答，俯下身子，触碰着地上的黑尘，尚有余温。
他沉声道：“没走太远，数量不多，所以……我们去问问！”
悍马车体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音，仿佛有无数零件在震动，汽车人的声音没有平素那般冷静平缓，而是多了几分杀伐之意。
它沉声答道：“我正有此意。”
这些天辛苦地学习、附魔、制造和加工，所磨砺的更精锐的武器，所制造的更具威力的弹药，总得派得上用场吧。
而且父亲说过，你有一份快乐，将这快乐分享给别人，便有双份快乐，而你有一份痛苦，然后带给别人痛苦，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你心中会很高兴，两相抵消，就等于你把自己的痛苦甩给了别人。
——虽然总觉得这是歪理，但看到这凄惨的村庄，看到这些痛苦死去的男女老幼，年轻的汽车人觉得，将自己这些天被父亲戏弄的辛苦、忐忑与无语以及整日做活儿的枯燥与烦闷全都甩给凶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康德最后凝望了一眼堆积在一起的焦灼的尸堆。
辉沙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性情，对于生和死，他有着别样的观点和感悟，所以他不打算收敛这些人的尸骨，费力劳神，而且浪费时间，会让追击到凶手的概率进一步降低……说到底，死了就是死了，灵性已经离开了躯壳，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堆即将腐朽的骨肉，即使收敛，又有何意义呢。
如果这些死者在天有灵，那么冤死的魂灵也必然呐喊着恳求他追杀那些残忍的凶手，而不是浪费时间收敛毫无意义的骸骨。
“歌德人，这一次，我站在你们这边。”
康德低声道：“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悍马隆隆发动，驶出毁灭的村落。
残阳如血，日辉西沉，过不了多久，黑暗就将统治大地，但在黑暗中行走的，不止是猖獗残酷的刽子手，也有狩猎黑暗的处刑者，一如罪恶可以发生在阳光之下，而正义也可以屹立于黑暗之中。
汽车人说道：“父亲，看，蹄印。”
村子北边的道路，地面叩下了杂乱的蹄印，一路向北面延伸，越过农田，离开大路，向着原野深处而去。
康德坐在副驾驶座上，面前摆着一盒盒弹药，黄橙橙的弹壳上流转着魔法的光辉，他将一枚枚弹药压入弹夹之中，检查着武备的情况。
他闻言从车窗探出头，看了几眼地上的蹄印，这不是马蹄，听骑士说，精灵的轻骑兵部队与投射骑兵部队以驯化改良的灵鹿为坐骑，其体型、速度、警觉性与勇敢程度不逊战马，而灵巧程度犹有过之。
“数量不多，并非是大部队，好消息。”
康德将压好子弹的弹夹合入手枪之中，淡淡道：“追上去，讲道理。”
战车加速，奔腾于原野之上，驾驶座之后的空间已经被遮蔽，响起了机械变化的清脆鸣响，汽车人正在酝酿它的道理。
悍马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全赖此处的地形较为平坦，所以可以放心奔驰，天色越发黯淡，车灯亮起，旷野之上，唯有闪耀的光柱狂飙前行。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追上了目标。
此时天色没有完全黯淡，夕阳尚有余晖，康德拿出了望远镜，镜片上镌刻着微光视觉附魔，借助这夜视装备，康德看到了前方奔腾的鹿群。
约莫三十余骑，披风招展，背负长矛硬弓，所乘皆为灵鹿，体型不逊奔马，当康德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一群骑兵也发现了后方逼近的怪兽，毕竟旷野之中，悍马的轰鸣声清晰可闻，闪耀的车头灯也极为显眼。
于是对方的骑队立刻散开，反身持弓以待。
随着他们转身面朝此处，康德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体格健壮，五大三粗，是他在圣印列岛上所看到的画风，尖尖的耳朵很是显眼。
是精灵无疑了。
他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汽车人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微小的动作：“父亲，怎么了？”
康德淡淡道：“感到安心，如果发现屠戮村庄的并非是精灵，而是人类，那就太艹了——简直是恶心吞炸药，恶心炸了。”
汽车人惊讶道：“人类？人类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康德冷然道：“人类为什么不能做这种事情？别小看人类啊。”
汽车人依然无法理解，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因为没有亲身体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人类有什么动机会做出同族相残的事情。
“以后你可能会明白……但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必明白。”
康德没有细讲，因为这群精灵已经严阵以待，不是闲聊的时候，他说道：“再开近一点，小心对方的魔法与箭矢，打开扩音器，我先问问。”
汽车人愕然道：“问什么？”
“保险起见，问几句，毕竟任何可能的情况都会发生，尸体上刻着精灵文，村北发现了精灵战鹿的蹄印，但这并不能百分百说明凶手就是精灵，也许另有其人，而这群精灵只是恰逢其会，看到了这废墟和屠杀的光景。”
汽车人越发惊讶：“这……”
淳朴的崽儿想不明白——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这种概率虽然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康德淡淡道：“我因承诺而站在歌德一边，与精灵无有私人仇恨，我愿堂堂正正地助其而战，但不会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刀。”
他终究是记得圣印列岛上所俘虏的那个精灵副官，对方提醒他小心人类，还告诉过他，精灵没有那么坏。
说实话，见到过圣印列岛上的精灵们最终所展现的勇气与牺牲，又经历了辉沙那刻骨铭心的背叛，在如今的康德的心目中，精灵的形象甚至要比帝国要好一些……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麦克风从头顶伸下，康德平静道：“能听到吗？精灵。我从南边的村子而来，那里发生了一场屠杀，所有的村民被焚烧杀死，请问，与你们有关吗？”
两边相隔距离不近，但康德依然听到风中传来的大笑，充满了戏谑与快意，甚至还残存着杀戮快感的余韵。
这笑声是无言的承认。
杀戮和鲜血会蒙蔽智慧生灵的双眼……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
紧接着他看到其中一人张弓搭箭，箭如流星，破空而来。
一道冰蓝色的冷光划过长空，悍马骤然启动，灵巧地躲过了这一箭。
康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面，箭支斜插，周围地表竟然结了一小块冰层，他叹了口气：“不用问了。”
话音刚落，悍马后边的车顶打开，一架联装迫炮巢组探出，砰砰砰砰砰，共计十二枚燃烧瓶冲天而起，每一枚燃烧瓶都镌刻着火焰附魔，高高掠向空中，向着精灵骑队呼啸而落。
精灵不愧是精灵！神射种族，弓箭技艺天下无对，虽是天色黯淡，但他们依然瞧见了黑压压的抛射物向此地坠落，首领一声令下，便有十数人张弓搭箭，射向空中，箭无虚发，尽皆命中，但那是燃烧瓶！
剧烈的撞击触发火焰附魔，击碎脆弱的瓶体，浓稠的可燃流质宛如雨水倾泻而下，被火焰之力点燃，刹那间，天空骤亮，火雨坠落！
别的不说，这卖相声势极为不凡，精灵们见天空坠落火雨，既惊且怒，还以为这是什么火焰法术，纷纷闪避散开，而灵鹿也感受到灼热降临，纷纷感觉不安，毕竟生灵怕火，这是本能。
而就在此时，悍马加速。
那迫炮巢组有十二个发射槽，刚刚投射出十二枚燃烧瓶，然而发射槽两边还有两座四枚联装小炸炸，乃是由小型煤气罐附魔改装而成，悍马奔驰轰鸣，投射装置不断变向，或高或低，砰砰砰砰四声震响，小炸炸破空飞出！
由于发射机制不同，小炸炸的轰击速度远胜于燃烧瓶，在火雨降落、一片混乱之际，依然有精锐开弓狙击，其中便有那名射出冰箭的精灵。
然而无驮无驮！
有三枚小炸炸被当场射爆，但爆炸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杀伤手段，但见破片横扫，钢珠飞射，纵然距离不近，依然成功地在一些精灵与灵鹿的身上留下伤痕，爆炸的巨大声势也令他们进一步感到混乱——遇袭之后，这些精灵部队按照训练操典进行魔法防御，可他们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魔法攻击！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枚小炸炸无人注意，已经悄然飞到了他们的头顶！
这支部队显然是轻骑兵，只有轻甲轻盾，以速度与骑射取胜，他们从不与敌人硬拼，而是游走缠斗，但在今日，他们遇到了从未遇到的敌人。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了解对方的手段，更是无法应对。
气浪肆虐，破片横飞，这次的杀伤更为巨大，幸亏先前精灵们已经散开阵型，否则这一发足够让他们失去大半的战斗力，可饶是如此，这一发小炸炸的气浪也直接掀翻了几名精灵，让周围的十数名骑手或轻或重的受伤，每个精灵的身上都鲜血淋漓——但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因为先前的两轮攻击……都是民用级武器。
悍马已然逼近。
长短枪械从引擎、侧身与顶部探出，密集交错的火力骤然展开，火焰弹头在黑暗中划过赤红的痕迹，那是死亡之花盛放的色彩，有些精灵的身上浮现出了翠绿色的光芒，抵挡住了枪弹的侵袭，但下一刻，迎接他们的便是更大口径的枪弹，而更多的精灵则是如麦子般倒下。
悍马撞入敌阵，噩梦在持续蔓延，古怪的炼金战车以眼花缭乱却极为震撼的方式变形成了五米高的巨人，手中隆隆作响的战斧掠过死亡的轨迹，将一名精灵连带着灵鹿砍飞，鲜血撒过长空。
这样的画面令精灵窒息，难以理解但威力巨大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这些暮月精兵横行天下惯了，以世界霸权自居，在他们的心目中，本国的武力雄踞大陆，傲视诸族，所谓人类诸国，无论是魔法、工艺、战术乃至武备，比起伟大的暮月王朝，简直就像是未开化的蛮族。
可现在……
爆炸，火光，难以理解却极为可怖的武器，宛如神明造物的钢铁巨人，还有全无准备、莫名其妙的大败和死伤，精灵完全被打懵了！
——这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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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想了想，今天到这儿吧……这两天都这样，写多了，睡得晚，就睡不好，昨天又是这样，明天早早码字！这两天把码字时间纠正过来！做不到就不玩全战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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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从车窗探出头，看了几眼地上的蹄印，这不是马蹄，听骑士说，精灵的轻骑兵部队与投射骑兵部队以驯化改良的灵鹿为坐骑，其体型、速度、警觉性与勇敢程度不逊战马，而灵巧程度犹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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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人惊讶道：“人类？人类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康德冷然道：“人类为什么不能做这种事情？别小看人类啊。”
汽车人依然无法理解，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因为没有亲身体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人类有什么动机会做出同族相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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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人愕然道：“问什么？”
“保险起见，问几句，毕竟任何可能的情况都会发生，尸体上刻着精灵文，村北发现了精灵战鹿的蹄印，但这并不能百分百说明凶手就是精灵，也许另有其人，而这群精灵只是恰逢其会，看到了这废墟和屠杀的光景。”
汽车人越发惊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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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淡淡道：“我因承诺而站在歌德一边，与精灵无有私人仇恨，我愿堂堂正正地助其而战，但不会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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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看到其中一人张弓搭箭，箭如流星，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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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先前的两轮攻击……都是民用级武器。
悍马已然逼近。
长短枪械从引擎、侧身与顶部探出，密集交错的火力骤然展开，火焰弹头在黑暗中划过赤红的痕迹，那是死亡之花盛放的色彩，有些精灵的身上浮现出了翠绿色的光芒，抵挡住了枪弹的侵袭，但下一刻，迎接他们的便是更大口径的枪弹，而更多的精灵则是如麦子般倒下。
悍马撞入敌阵，噩梦在持续蔓延，古怪的炼金战车以眼花缭乱却极为震撼的方式变形成了五米高的巨人，手中隆隆作响的战斧掠过死亡的轨迹，将一名精灵连带着灵鹿砍飞，鲜血撒过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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