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怪物与怪物
沿着这一条甬道，穿过厚重而深邃的地层。
而后豁然开朗。
起初只是一点蓝色的幽光，抵达甬道的尽头时，视野中已是一片蓝色的光海，甬道的尽头是一片悬崖，悬崖下方，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一颗颗宛如垂柳般的梦幻植物扎根于泥土与岩缝，蓝色的柳叶闪闪发光，高大的真菌植物宛如路灯一般散发着艳丽的光辉，地上的蕨类植物也同样闪耀着光芒，比起之前经过的区域，这片更深领域的发光植物，无论从色泽还是形态来讲，都更加瑰丽、夺目和富有生命力。
蓝色的晶体簇丛生于河床与石壁，甚至从穹顶上长出，向下延伸，整个区域深蓝如冰，似梦似幻，即使三人各怀心事，在看到这片辽阔而梦幻的水晶世界之后，依然屏住了呼吸，心中浮现了惊艳之感。
但这惊艳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因为这绝美的景致，已经被污秽所亵渎和玷污。
在一片水晶般的花海中，莉莉发现了第二具龙尸。
身为兄弟会最强的传说刺客，自小身经百战的一拳龙娘，龙族暗杀拳的开创者，在看到这具龙尸之后，差点吐了出来。
与其说是龙尸，不如说是某种畸变的、肿胀的、恶心的异化尸体，紫色的腐化赘生体已经爬满了大半身躯，紫色的犹如虫卵般的透明物体密密麻麻遍布龙鳞之上，威严而狰狞的龙首被滋长的异化组织撑得变形，前肢膨大，双翼的骨架肆意地滋生骨刺，龙翼表面泛着邪恶的紫光。
这个死去的怪物卧在地面，紫色的血液汇成溪流，这一幕已经无法用“龙陨”来定义，因为龙之陨落悲壮而苍凉，却带有一丝回归宿命的美感，而这具龙尸丑陋得令人作呕，整个世界有史以来，都没有出现这等邪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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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疯龙奥彻威尔，虽然也肉眼可见的被神秘元素腐化侵蚀，可依然维持着龙的形体、威严、仪态与骄傲，但这一只，已经不能称之为龙了。
曾经是天空的霸主，屹立在世界食物链顶端的伟大巨龙。
却以这种方式死去。
莉莉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掩住了嘴。
自从加盟兄弟会、开始接单送快递之后，她其实已经见惯了尸体。
一拳震碎心脏而身体没有异状的，一拳轰中背心整个身体破碎并向前方溅射的，一拳打在身上屁事没有当天晚上才会暴毙的……什么样的快递她都送过，碎裂的，恶心的，酥软的，成泥的，人的尸体，精灵的尸体，矮人的尸体，乃至龙的尸体，其实都没有区别。
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堆肉，活着的肉和死去的肉。
但这个不一样。
龙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死去。
或者说，任何一种生物都不应该这么死。
“你没事吧。”康德走上前来，说道，“要我帮它体面一点吗？”
先前击败疯龙奥彻威尔之后，康德以盗火者之力瓦解了它体内所存在的神秘元素的畸变富集体，不仅使弥留的巨龙恢复了神智，也让它残破的身躯恢复了正常，如今这头龙已经死了，但可以让他死得有点尊严。
莉莉看了一眼康德，下意识挪动脚步，与他靠得近了些，然后她将头转回去，望着地上肿胀扭曲的龙尸，低声道：“麻烦你了。”
康德点点头。
客串一下入殓师，并非只是为了安抚和照顾莉莉的心情，将这只巨龙恢复原样，也可以判断他的死因和生前的遭遇。
现在这副尊容，屁都看不出来。
他说道：“你去看看，它是从哪里来到这儿的。”
周围没有战斗的痕迹，如果说这只巨龙是被外力杀死的话，那战场一定不在这里，否则这片美丽的蓝色森林早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莉莉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这家伙有时候出奇得细心和体贴，有些时候就……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她的双眼泛起银龙的破妄之光，扫视着周围，四处走动。
康德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那肿胀的龙躯。
他想起了崔斯特瑞姆的那头牛。
这尸体不仅莉莉看着恶心，他也一样，那肿胀的扭曲的身体部位自不必说，长在龙鳞上的宛如虫卵的紫色赘生物还在微微地颤动，偶尔爆一下浆，结合音效，非常精污，足以令密恐暴毙。
这东西摄录下来，能直接当恐怖片素材了。
康德伸出手，从地上掀起了一块巨大的泥土，盖在了尸体上最干净的部位，精神力透过泥土，这才慢慢深入龙躯。
“侵蚀能量已经遍及全身，几乎存在于他的每一寸血肉。”
精神力稍稍一扫，康德就眉头大皱，这感染与异化的规模极为严重，远远超出奥彻威尔的那一次，这头龙的大部分血肉和组织已经完全畸变异化，根本就无从剥离，因为已经与神秘元素融为了一体。
以盗火者之力强行萃取的话，估计只能剩下十分之一的肉量。
康德心中为难，转头回顾，寻找莉莉的身影。
下一刻，一张肿胀而扭曲的人脸，出现在他眼前。
回头杀。
那张脸已经完全变形，双眼一大一小，紫色的血丝在其中蔓延遍布，一只眼睁得大大的，甚至有紫色的粘液顺着破裂的眼眶缓缓落下，嘴巴大张，露出渗人的牙龈和挤压变形的牙齿，仿佛在嚎叫，能看到喉咙深处仿佛有什么活物在涌动，他的左臂也完全膨胀开来，撑开破碎的护臂，宛如巨人的足，按在地面，后背佝偻凸起，就像是骆驼的驼峰，还在不断地胀大。
康德的呼吸瞬间一滞，身体猛然绷紧。
下一刻，枪尖从那张开的嘴巴中刺出，尖刃上串着一只还在不停挣扎的扭曲的活体组织，那畸变而扭曲的人体身形顿时一僵，然后慢慢软倒，疯狂而痛苦的眸中闪过了一丝释然和叹息，枪尖拔出，畸变体倒地。
显出了他背后的身影。
举着战旗昂然而立的身影，在周围幽暗的地下空间中，宛如照耀一切的日辉，无时无刻不向周围绽放着光与热，令生者振奋，令逝者安息。
残破的红色披风轻轻地摆动，曾经必然极为闪耀的铠甲已经遍布划痕，紫色的流光在盔甲的蚀线中流动，闪耀出复杂的符文，康德从未在大陆上见过这种铠甲的样式，美观而简约，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科幻感。
那人的容颜，也被隐藏在厚重的头盔之后。
但康德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是先前所看的景象之中，引领着长长的队伍走过地下世界的执旗者。
他望向四周，蔚蓝而美丽的水晶绝景已经消失，阿猩与莉莉的身影已经不见，甚至连荷鲁斯都不在此处，时间断层再次出现。
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触发了时空闪回。
周围光耀狂舞，刃光纵横。
那不知道名字和容颜的执旗者对康德视若无睹，她本来就看不到吧，谁能想象相隔无数岁月的两位个体，能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交集，她看向了被她杀死的那个畸变体，抬起左手，在胸前轻轻一撞，轻轻颔首。
然后手中战旗舞动，向另外一处地方走去。
周围是与她一般打扮的战士，每个人的盔甲样式相近，细节却不同，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盔甲上都布有蚀刻，紫色的流光绕转其中，光线汇聚之地，紫色的晶石闪耀着光辉，宛如心脏一般供给着强大的能量。
这能量化作风火雷电，化作霜石水光，也化作手中刀剑斧枪的烈烈光刃，与黑暗中的袭击者鏖战。
康德能够看到他们的敌人，赤红着双眼，身上缭绕着黑色的气息，正是先前所见过的虚灵，也就是圣印列岛上的黑兽。
只是这些黑兽比岛上可要强太多了，身形迅捷如风，爪牙碎石破空，甚至能在暗影中接连闪烁，喷吐出致命的虚无光波，更有体型更大、更加狡诈残忍的黑兽，有些蜿蜒如蛇，有些似灵活嗜血的侏儒，能力各异，全都极为强大，看来圣印列岛同样压制了黑兽的能力。
如果在岛上它们都有这种手艺，那康德上岛的第一天就得入土。
黑兽，虚灵。
帷幕之后。
末日之音。
正是因为先前的时光闪回现象目击了这些老朋友，这才成为压倒康德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这些日子总是疑神疑鬼，疑心自己被末日之音操纵引导，一步步走向他画好的剧本，盗火者的魔咒透着一股宿命的味道，不管他做什么，遭遇什么，决定什么，都会与这该死的身份扯上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只是与莉莉的龙之誓约的问题，明明只是龙族使团失踪的问题，明明只是发现一种新物质的问题，到最后，还是盗火者与末日帷幕的问题。
康德露出了讥嘲的冷笑，望着周围。
不断有战士倒在了黑兽的爪牙之下，他们虽然训练有素，结阵对抗，但虚灵来自四面八方，虚无中弥散着舞动的墨汁，那是一道道空间的门户，黑兽就从中涌现，冲击，撕咬，攻击，前方，后方，上方，下方。
康德看到，那执旗的女人如旋风般舞动着身姿，左手战旗，右手长剑，挑杀斩断一只只虚灵，仿佛从不疲倦，她战斗着，身姿如光芒闪耀，与同伴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极少使用神秘元素的力量。
盗火者调整着呼吸，目睹着这无数岁月前所发生的惨烈战斗。
这场战斗没有任何人知晓，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在这里舍生忘死地厮杀……没有人记得，没有人知道。
他看到不断有人倒下。
也看到一处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有一名战士怒吼着握住兵器，紫色的光芒骤然炽烈，然后爆发出了数十倍于以往的强大力量，他的身影宛如绞肉机般旋转前冲，每一击都迅捷、有力而凶猛，仿佛要将空间斩碎。
凶狠强大的黑兽在这样的攻势下宛如木桩般被砍倒切断，这样的杀戮持续了几十秒钟，清出了一大块空地，旋即光芒敛去，战士踉跄后退。
后排的战士沉默地顶上，将他挤到后面。
那全力爆发、一击震撼的战士木然站立在后面。
虽然前方战线紧急，战友们还在拼死厮杀，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勇敢者却视若无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脚步。
握着旗帜的女人也脱离了战场，站在那里，望着他。
战士慢慢地半跪在她面前。
在嘈杂而混乱的怒吼、咆哮和惨叫声中，那里的声音微不可查，两人似乎发生了交谈，可康德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他只看到女人抬起了战旗，尖端的锋刃破开空气，刺入了战士的心脏。
对方勉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沉默的执旗者，仰天倒了下去。
旗枪收回，女人抬起手来，在胸甲上轻轻一撞，颔首行礼。
看到这一幕，康德瞳孔一缩。
他迅速转头，看向先前给了他一个时空回头杀的肿胀怪物，对方畸变如异形，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此时回头细看，他看到了那尚未变形的躯体上的，残破的甲胄碎片，那分明是同样的材质和造型。
鬼使神差，他走向了前方，走向了战士倒下的位置。
女人已经提着战旗再度突入战场，只有战士的遗体仰天倒下，望着高高的穹顶，那里不是天空，也没有阳光，无人知道他的死去。
从枪尖刺入的破口，从面甲的空隙，他看到了翻卷的紫色血肉，也看到了开始膨胀变形的脸部细节，他想到了先前的那张肿胀之面。
周围紫光狂舞，战士们怒吼着，施展着法术，挥舞着兵器，神秘元素的力量被运用着，化作利矛，化作闪电，击杀着一个个凶残的怪物。
他们全都在用。
他们全都身披厚甲，将面目遮掩。
他们舍生忘死，以性命掩护着同伴、守护着战线、不屈地奋战着。
望着这一幕，康德突然觉得很冷很冷。
并不存在什么安全运用神秘元素的方法。
他们都在饮用着毒药，接受了恶魔的礼物。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被虚灵追杀，为什么依然在拼死前进？
这些与怪物作战的……
也许全都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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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全乱套了……去年年底就觉得心情不太对劲了，本来想今年出去放松放松的，可谁知道遇到了这事儿，现在感觉真糟糕啊，每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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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豁然开朗。
起初只是一点蓝色的幽光，抵达甬道的尽头时，视野中已是一片蓝色的光海，甬道的尽头是一片悬崖，悬崖下方，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一颗颗宛如垂柳般的梦幻植物扎根于泥土与岩缝，蓝色的柳叶闪闪发光，高大的真菌植物宛如路灯一般散发着艳丽的光辉，地上的蕨类植物也同样闪耀着光芒，比起之前经过的区域，这片更深领域的发光植物，无论从色泽还是形态来讲，都更加瑰丽、夺目和富有生命力。
蓝色的晶体簇丛生于河床与石壁，甚至从穹顶上长出，向下延伸，整个区域深蓝如冰，似梦似幻，即使三人各怀心事，在看到这片辽阔而梦幻的水晶世界之后，依然屏住了呼吸，心中浮现了惊艳之感。
但这惊艳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因为这绝美的景致，已经被污秽所亵渎和玷污。
在一片水晶般的花海中，莉莉发现了第二具龙尸。
身为兄弟会最强的传说刺客，自小身经百战的一拳龙娘，龙族暗杀拳的开创者，在看到这具龙尸之后，差点吐了出来。
与其说是龙尸，不如说是某种畸变的、肿胀的、恶心的异化尸体，紫色的腐化赘生体已经爬满了大半身躯，紫色的犹如虫卵般的透明物体密密麻麻遍布龙鳞之上，威严而狰狞的龙首被滋长的异化组织撑得变形，前肢膨大，双翼的骨架肆意地滋生骨刺，龙翼表面泛着邪恶的紫光。
这个死去的怪物卧在地面，紫色的血液汇成溪流，这一幕已经无法用“龙陨”来定义，因为龙之陨落悲壮而苍凉，却带有一丝回归宿命的美感，而这具龙尸丑陋得令人作呕，整个世界有史以来，都没有出现这等邪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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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以这种方式死去。
莉莉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掩住了嘴。
自从加盟兄弟会、开始接单送快递之后，她其实已经见惯了尸体。
一拳震碎心脏而身体没有异状的，一拳轰中背心整个身体破碎并向前方溅射的，一拳打在身上屁事没有当天晚上才会暴毙的……什么样的快递她都送过，碎裂的，恶心的，酥软的，成泥的，人的尸体，精灵的尸体，矮人的尸体，乃至龙的尸体，其实都没有区别。
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堆肉，活着的肉和死去的肉。
但这个不一样。
龙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死去。
或者说，任何一种生物都不应该这么死。
“你没事吧。”康德走上前来，说道，“要我帮它体面一点吗？”
先前击败疯龙奥彻威尔之后，康德以盗火者之力瓦解了它体内所存在的神秘元素的畸变富集体，不仅使弥留的巨龙恢复了神智，也让它残破的身躯恢复了正常，如今这头龙已经死了，但可以让他死得有点尊严。
莉莉看了一眼康德，下意识挪动脚步，与他靠得近了些，然后她将头转回去，望着地上肿胀扭曲的龙尸，低声道：“麻烦你了。”
康德点点头。
客串一下入殓师，并非只是为了安抚和照顾莉莉的心情，将这只巨龙恢复原样，也可以判断他的死因和生前的遭遇。
现在这副尊容，屁都看不出来。
他说道：“你去看看，它是从哪里来到这儿的。”
周围没有战斗的痕迹，如果说这只巨龙是被外力杀死的话，那战场一定不在这里，否则这片美丽的蓝色森林早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莉莉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这家伙有时候出奇得细心和体贴，有些时候就……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她的双眼泛起银龙的破妄之光，扫视着周围，四处走动。
康德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那肿胀的龙躯。
他想起了崔斯特瑞姆的那头牛。
这尸体不仅莉莉看着恶心，他也一样，那肿胀的扭曲的身体部位自不必说，长在龙鳞上的宛如虫卵的紫色赘生物还在微微地颤动，偶尔爆一下浆，结合音效，非常精污，足以令密恐暴毙。
这东西摄录下来，能直接当恐怖片素材了。
康德伸出手，从地上掀起了一块巨大的泥土，盖在了尸体上最干净的部位，精神力透过泥土，这才慢慢深入龙躯。
“侵蚀能量已经遍及全身，几乎存在于他的每一寸血肉。”
精神力稍稍一扫，康德就眉头大皱，这感染与异化的规模极为严重，远远超出奥彻威尔的那一次，这头龙的大部分血肉和组织已经完全畸变异化，根本就无从剥离，因为已经与神秘元素融为了一体。
以盗火者之力强行萃取的话，估计只能剩下十分之一的肉量。
康德心中为难，转头回顾，寻找莉莉的身影。
下一刻，一张肿胀而扭曲的人脸，出现在他眼前。
回头杀。
那张脸已经完全变形，双眼一大一小，紫色的血丝在其中蔓延遍布，一只眼睁得大大的，甚至有紫色的粘液顺着破裂的眼眶缓缓落下，嘴巴大张，露出渗人的牙龈和挤压变形的牙齿，仿佛在嚎叫，能看到喉咙深处仿佛有什么活物在涌动，他的左臂也完全膨胀开来，撑开破碎的护臂，宛如巨人的足，按在地面，后背佝偻凸起，就像是骆驼的驼峰，还在不断地胀大。
康德的呼吸瞬间一滞，身体猛然绷紧。
下一刻，枪尖从那张开的嘴巴中刺出，尖刃上串着一只还在不停挣扎的扭曲的活体组织，那畸变而扭曲的人体身形顿时一僵，然后慢慢软倒，疯狂而痛苦的眸中闪过了一丝释然和叹息，枪尖拔出，畸变体倒地。
显出了他背后的身影。
举着战旗昂然而立的身影，在周围幽暗的地下空间中，宛如照耀一切的日辉，无时无刻不向周围绽放着光与热，令生者振奋，令逝者安息。
残破的红色披风轻轻地摆动，曾经必然极为闪耀的铠甲已经遍布划痕，紫色的流光在盔甲的蚀线中流动，闪耀出复杂的符文，康德从未在大陆上见过这种铠甲的样式，美观而简约，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科幻感。
那人的容颜，也被隐藏在厚重的头盔之后。
但康德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是先前所看的景象之中，引领着长长的队伍走过地下世界的执旗者。
他望向四周，蔚蓝而美丽的水晶绝景已经消失，阿猩与莉莉的身影已经不见，甚至连荷鲁斯都不在此处，时间断层再次出现。
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触发了时空闪回。
周围光耀狂舞，刃光纵横。
那不知道名字和容颜的执旗者对康德视若无睹，她本来就看不到吧，谁能想象相隔无数岁月的两位个体，能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交集，她看向了被她杀死的那个畸变体，抬起左手，在胸前轻轻一撞，轻轻颔首。
然后手中战旗舞动，向另外一处地方走去。
周围是与她一般打扮的战士，每个人的盔甲样式相近，细节却不同，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盔甲上都布有蚀刻，紫色的流光绕转其中，光线汇聚之地，紫色的晶石闪耀着光辉，宛如心脏一般供给着强大的能量。
这能量化作风火雷电，化作霜石水光，也化作手中刀剑斧枪的烈烈光刃，与黑暗中的袭击者鏖战。
康德能够看到他们的敌人，赤红着双眼，身上缭绕着黑色的气息，正是先前所见过的虚灵，也就是圣印列岛上的黑兽。
只是这些黑兽比岛上可要强太多了，身形迅捷如风，爪牙碎石破空，甚至能在暗影中接连闪烁，喷吐出致命的虚无光波，更有体型更大、更加狡诈残忍的黑兽，有些蜿蜒如蛇，有些似灵活嗜血的侏儒，能力各异，全都极为强大，看来圣印列岛同样压制了黑兽的能力。
如果在岛上它们都有这种手艺，那康德上岛的第一天就得入土。
黑兽，虚灵。
帷幕之后。
末日之音。
正是因为先前的时光闪回现象目击了这些老朋友，这才成为压倒康德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这些日子总是疑神疑鬼，疑心自己被末日之音操纵引导，一步步走向他画好的剧本，盗火者的魔咒透着一股宿命的味道，不管他做什么，遭遇什么，决定什么，都会与这该死的身份扯上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只是与莉莉的龙之誓约的问题，明明只是龙族使团失踪的问题，明明只是发现一种新物质的问题，到最后，还是盗火者与末日帷幕的问题。
康德露出了讥嘲的冷笑，望着周围。
不断有战士倒在了黑兽的爪牙之下，他们虽然训练有素，结阵对抗，但虚灵来自四面八方，虚无中弥散着舞动的墨汁，那是一道道空间的门户，黑兽就从中涌现，冲击，撕咬，攻击，前方，后方，上方，下方。
康德看到，那执旗的女人如旋风般舞动着身姿，左手战旗，右手长剑，挑杀斩断一只只虚灵，仿佛从不疲倦，她战斗着，身姿如光芒闪耀，与同伴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极少使用神秘元素的力量。
盗火者调整着呼吸，目睹着这无数岁月前所发生的惨烈战斗。
这场战斗没有任何人知晓，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在这里舍生忘死地厮杀……没有人记得，没有人知道。
他看到不断有人倒下。
也看到一处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有一名战士怒吼着握住兵器，紫色的光芒骤然炽烈，然后爆发出了数十倍于以往的强大力量，他的身影宛如绞肉机般旋转前冲，每一击都迅捷、有力而凶猛，仿佛要将空间斩碎。
凶狠强大的黑兽在这样的攻势下宛如木桩般被砍倒切断，这样的杀戮持续了几十秒钟，清出了一大块空地，旋即光芒敛去，战士踉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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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全力爆发、一击震撼的战士木然站立在后面。
虽然前方战线紧急，战友们还在拼死厮杀，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勇敢者却视若无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脚步。
握着旗帜的女人也脱离了战场，站在那里，望着他。
战士慢慢地半跪在她面前。
在嘈杂而混乱的怒吼、咆哮和惨叫声中，那里的声音微不可查，两人似乎发生了交谈，可康德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他只看到女人抬起了战旗，尖端的锋刃破开空气，刺入了战士的心脏。
对方勉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沉默的执旗者，仰天倒了下去。
旗枪收回，女人抬起手来，在胸甲上轻轻一撞，颔首行礼。
看到这一幕，康德瞳孔一缩。
他迅速转头，看向先前给了他一个时空回头杀的肿胀怪物，对方畸变如异形，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此时回头细看，他看到了那尚未变形的躯体上的，残破的甲胄碎片，那分明是同样的材质和造型。
鬼使神差，他走向了前方，走向了战士倒下的位置。
女人已经提着战旗再度突入战场，只有战士的遗体仰天倒下，望着高高的穹顶，那里不是天空，也没有阳光，无人知道他的死去。
从枪尖刺入的破口，从面甲的空隙，他看到了翻卷的紫色血肉，也看到了开始膨胀变形的脸部细节，他想到了先前的那张肿胀之面。
周围紫光狂舞，战士们怒吼着，施展着法术，挥舞着兵器，神秘元素的力量被运用着，化作利矛，化作闪电，击杀着一个个凶残的怪物。
他们全都在用。
他们全都身披厚甲，将面目遮掩。
他们舍生忘死，以性命掩护着同伴、守护着战线、不屈地奋战着。
望着这一幕，康德突然觉得很冷很冷。
并不存在什么安全运用神秘元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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