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回不去了
“——他们最后都死了。”
法厄松表情平静，无悲无喜，阐述着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的语气既不慌乱，也不憎恨，甚至没有平素那蔑视凡世、高高在上的倨傲和狂妄，亦没有对每一纪元对抗星宫的盗火者有任何贬损。
没有否认这些反抗者的荣光，没有抹黑他们的意志和信念，甚至承认他们的强大与力量……然后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
每一个纪元，每一个文明，每一个世界。
那些与毁灭伴生的拯救者，那些背负着所有责任与托付的盗取火种的一英雄们，无不是所处时代古往今来最耀眼杰出的星辰。
他们屹立在凡世巅峰，有着数不清的追随者，统合了诸国，汇聚了人心，或以卓绝的个人武力斩破星空，或以强大的个人魅力联合诸国，或以惊艳的聪明才智推动凡世实现技术飞跃。
作为各自纪元最后的守望者，他们有各自的传奇故事，也有对抗星宫、拯救世界的不同计划。
有的盗火者建造星舰、试图出击星空。
有的盗火者建立大地之上最强的军团，想要正面迎战。
有的盗火者榨取了凡世的所有精华，铸造了顶天立地、犹如神明的大地泰坦，想要以此威慑星宫、获取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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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盗火者修筑了面积浩大、几乎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的聚能阵列，想要提取星球深处的恐怖能量，直接轰击星宫所在。
还有盗火者聚集了那个时代最强的战士们，通过精妙、隐忍、耐心的布局，创造出进入星宫的机会，有去无回，拼死毁掉星穹桥。
有建立永恒的避难所，开凿并进入地心世界的。
有试图构筑一个通向其他世界的传送门、进行大迁徙的。
如此种种。
历代纪元，凡世的诸多文明，很多是庸碌无为、至死也没能改变什么的盗火者，但总会出现不一样的纪元、不一样的文明。
以及不一样的盗火者。
那些连星宫之神都要尊敬的盗火者，那些连星宫之神都要赞叹和致敬的伟大计划，那些激烈的战斗，绝境的反扑，勇气的赞歌，伟大的牺牲，经历几多纪元、无数岁月，法厄松说起这些来，眸中依然闪烁光芒。
——但所有的所有，勇气，牺牲，战斗，努力，绝唱，最终都消弭于时间的洪流之中，只成为星宫之神们悠长寿命里的记忆点缀。
对于这些上界种来说，那是漫长枯燥岁月中值得回味和铭记的……
回忆而已。
“你以为康德很特殊吗？”
他望着格里芬，没有平日里狂妄和高傲的模样，从容，安静，平和。
这反而让大议长心跳加速、莫名恐惧。
他默然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真的必胜无疑吗？”
“每一个纪元，凡世的抵抗者们都会觉得，这一代的盗火者荣光闪耀、远胜前人，此战必将获得胜利，就像现在这些下界种所坚信的那样。”
“他们可悲，浅薄，可怜，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所以他们觉得这次会赢，而我们？”
“我还记得不久之前，一个同样黑头发的震旦女人带着她的同伙们，堵着星穹桥逆行而上、砍杀着一支支下界征战的军团，从终焉之地返回的先行者们如行星般围着她厮杀，但她依然像恒星一样散发着恐怖的光芒，只是远远看着她，我就久违想起死亡的恐惧。”
“而在历代收割凡世的行动中，有盗火者比李满月走得更远。”
“那个人冲破了重重阻碍，杀死了数不胜数的战侍和星兽，那一战陨落的星宫之神，比历代纪元战死的都要多。最后，所有追随他的战士们都淹没在了横压而来的兵锋浪潮中，只有他压着浪潮层层前进……”
“最后，他在我主人身上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伤痕。”
“你一定不懂吧，格里芬。”
“曾经下界种的天空战舰已经冲进星环、差点撞毁恒远天塔，那战船主炮蓄能，闪耀出堪比太阳的光芒，我现在依然记得那灵能之风吹拂到脸上的灼热感，仿佛它下一刻就要开炮、将我湮灭，因为真的很近很近。”
“你知不知道从星宫俯瞰凡世是什么样子？”
“能看到白色的暴风之云，席卷汇聚。能看到蓝色的大海，占据凡世大部。能看到起伏的褐色的山脉，到处都是。凡世是个丑陋的、一小部分是泥巴一大部分是水的不太规则的球体，我们已经看了很久很久。”
法厄松直勾勾地盯着大议长，突然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突然有一天，你看了许久早已经看腻的丑陋的只有大气、陆地和海洋的球体之上，突然多了一个碗口大的无比平整的区域，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流动着赤红色的光，就像一只眼睛，盯着你……”
“——是什么感觉？”
格里芬抿嘴不语，心潮起伏。
今天的法厄松很反常，话很多，而且态度与平日迥异，很不正常。
但这样的察觉只是持续了一瞬，夺走思索与注意力的是法厄松所透露的话语，这几个月来，星宫之神从未向他说起这些。
他们凝视彼此的眼睛，竟一时无语。
法厄松似乎在追念曾经过往，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眼神恍惚。
而格里芬，格里芬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智慧生灵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片刻之间，就会泛起无数闪耀的火花、化为种种繁复的念头，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能说这顷刻之间，格里芬想到了无数岁月前诸多纪元所发生的故事，也想到了凡世眼下所面临的威胁和毁灭，新的盗火者，新的战争，如果在星宫眼中，不过是诸多灭绝事件中不甚出奇的一件……
——那他应该怎么做？
甚至于这位强大的施法者都无法控制思维的发散和联想。
直至一个令他心神震荡的想法浮现心间。
法厄松记得几乎所有抗御灭绝、震荡星空的盗火者。
记得他们的故事，记得他们的勇敢，记得他们最光辉闪耀的一幕。
那么。
那诸多纪元之中，在盗火者们以勇气和牺牲奋战的岁月里……
也有向星宫投降屈膝的生灵吗？
他们现在在哪里？
法厄松这样的星宫之神……会记得他们的故事吗？
这个念头乍起，便如冲破千疮百孔之堤坝的最后一股洪流，刹那间掠过老迈衰朽的躯壳，甚至让格里芬-威廉姆斯眼眶发热。
过了好一会儿，大议长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寂。
“为什么？”
只是简单地询问，没有点出问题的本身，只是询问了为什么。
但法厄松能够听懂……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只有一个。
——历代盗火者光辉至斯，为何你们总能胜利？
“因为，被主人收割……”法厄松表情平和，“是凡世的宿命。所谓的盗火者，不过是伴生的失败品，是凡世种族可悲命运的注释。”
格里芬呼吸一顿，勉力摇头：“我不明白。”
“以后会明白的。”
“我想现在就明白。”大议长执拗道，“你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
“你想就想吧，与我无关。”
法厄松淡淡道：“我们该走了，执行下一步计划。”
身形一闪，格里芬拦在星宫之神面前，加重了语气：“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做了这些事情，向你们完全地展示了我的诚意和决心，为了我们后续的计划，请你也展现出相应的诚意——我总要知道我所效忠的主人是谁。”
“你所效忠的主人，他有很多名字，每一个纪元的文明都会以他们最恐惧最敬畏的名词来称呼我们的主人，而主人会欣然接受，作为收割的纪念。”
法厄松伸手将他拨到一边：“等主人降临，收割凡世，毁灭文明，在盗火者不甘绝望的哭嚎声中，你将见到，你将听到，你将敬拜。”
“等一下！”
格里芬喊道：“这回答并不能让我们满意，总要让我知道主人为何……”
下一刻，他的衣领被法厄松揪住。
星宫之神的脸色瞬间转冷。
“怎么？为什么一定要打探到这个消息呢？你还有什么想法和指望吗？”
“怎么？还是无法转变心态，还是以凡世生灵自居，还是将星宫视作敌人和威胁者，所以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怀有多余的想法？”
法厄松冷然说道：“好吧，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格里芬，你将追随效忠你的士兵变成无意识的傀儡，这一幕被康德看到，也会被整个凡世看到。你将被下界种的君王们彻底戒备、敌视和恐惧，当整个世界联合起来说你是背叛者，那你一定是背叛者。”
“作为人的部分，你已经死了，格里芬，当一个曾有名声、地位、权力和荣誉的人失去了全部的这些，被曾经尊敬崇拜他的人仇视和唾骂，他还算活着吗？当你曾经统治的国度传扬着你的丑事和可耻的背叛，当曾经最忠诚的人都向你吐口水，你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你已经死了，格里芬-威廉姆斯，你作为人类、法师、评议会大议长的人生已经死掉了。我观察得很清楚，康德擅长的本领之一，就是让信息快速地传播，用图片和谎言先入为主，让愚蠢的人深信不疑。”
说到这里，他慢慢扬起眉毛，冷笑。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整个世界知道你的丑事，你知道他有能力这么做，你也知道这些泥巴种们有多么愚蠢，一旦先入为主认定某件事情，那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法厄松语气低沉，慢慢说道：“意味着你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哪怕你此刻存着左右摇摆的心，想着戴罪立功的蠢事，甚至于被你做成了，以至于康德认可你的功绩并且原谅你……你也永远回不去了。”
“你的臣民们会认为你是个背叛者，你的士兵们会一直记得你把他们变成傀儡这件事，你的名誉永远无法被洗刷，所有人提到你，第一印象就是背叛者，你想要重新执掌权力？不，不要想了。所有人都会反对你重新执政，你再也不会有统帅生灵、大权在握的机会了，你所拥有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格里芬皱纹纵横的脸颊。
“懂了吗？懂了的话，就该动身了。”
“事情做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让评议会北郡的所有人都变成坚决对抗康德的傀儡，让这片区域成为血肉磨盘，让整个世界为之恐惧，并进一步确保你的名声在凡世完全烂掉，压榨你全部的价值。”
“胜利之后，你就可以重新取得一切，甚至改变史书的记载，成为凡世的拯救者和王……我们已经是你唯一的指望。”
“而你也不应该有多余的念头了。”
说完之后，他就将格里芬放下，凝视着对方眼中汹涌的怒火，星宫之神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愤怒吗？不满吗？可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罢，法厄松施施然推开格里芬，离开这以大气镜像观测外界的指挥室，甚至坦然将后背露给这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的背叛者。
只留下大议长站在原地，双手发抖，眼中悲苦、愤怒和伤感交织。
直至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抛却一身惊天动地的法力，也会犹疑瑟缩，会悔恨懊恼，会在未知的命运面前茫然无措。
确实……
已经完全回不去了。
“康德执政距你部五百二十七米点六米！”
天空震荡异象，空间扭曲，相位之门推出悬浮于空中的金环圣柱，投下巨大的圆形领域，纵深数公里的战壕地形竟被迅速填平，数十平方公里的战场上，一支支跃迁棱镜悬浮自转，时不时激活定位模式，一支支精锐的战术小队穿梭而出，以迅捷之势镇压突然冒出的袭击者。
而大军堂皇，链接战场，阿斯托尔福号的巨大身形如同移动的战地堡垒，一路呼啸前进。
一支支原地固守的攻击部队迎接了康德执政的军驾，他们在坚韧执着的防御战中锻炼了技艺和意志，此刻对着庞大战舰之上的神圣身影山呼万岁——这样的战役，这样的荣誉，对于军人来说，是至高的奖赏！
他们咆哮着，高喊着，加入麾下，汇成滚滚洪流。
向前开进。
白雾世界中，不断有降兵吐露零碎的信息，情报信息汇总，编织交错成网，也如一块块拼图，直至……揭露真相！
“已经锁定嫌疑位置……格里芬指挥部所在！准备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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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好想写法厄松被星宫用传送秘法紧急救走，格里芬想要挤上去，然后被施以铁拳，最后开枪（指能量射线）干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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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厄松表情平静，无悲无喜，阐述着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的语气既不慌乱，也不憎恨，甚至没有平素那蔑视凡世、高高在上的倨傲和狂妄，亦没有对每一纪元对抗星宫的盗火者有任何贬损。
没有否认这些反抗者的荣光，没有抹黑他们的意志和信念，甚至承认他们的强大与力量……然后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
每一个纪元，每一个文明，每一个世界。
那些与毁灭伴生的拯救者，那些背负着所有责任与托付的盗取火种的一英雄们，无不是所处时代古往今来最耀眼杰出的星辰。
他们屹立在凡世巅峰，有着数不清的追随者，统合了诸国，汇聚了人心，或以卓绝的个人武力斩破星空，或以强大的个人魅力联合诸国，或以惊艳的聪明才智推动凡世实现技术飞跃。
作为各自纪元最后的守望者，他们有各自的传奇故事，也有对抗星宫、拯救世界的不同计划。
有的盗火者建造星舰、试图出击星空。
有的盗火者建立大地之上最强的军团，想要正面迎战。
有的盗火者榨取了凡世的所有精华，铸造了顶天立地、犹如神明的大地泰坦，想要以此威慑星宫、获取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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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盗火者修筑了面积浩大、几乎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的聚能阵列，想要提取星球深处的恐怖能量，直接轰击星宫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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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建立永恒的避难所，开凿并进入地心世界的。
有试图构筑一个通向其他世界的传送门、进行大迁徙的。
如此种种。
历代纪元，凡世的诸多文明，很多是庸碌无为、至死也没能改变什么的盗火者，但总会出现不一样的纪元、不一样的文明。
以及不一样的盗火者。
那些连星宫之神都要尊敬的盗火者，那些连星宫之神都要赞叹和致敬的伟大计划，那些激烈的战斗，绝境的反扑，勇气的赞歌，伟大的牺牲，经历几多纪元、无数岁月，法厄松说起这些来，眸中依然闪烁光芒。
——但所有的所有，勇气，牺牲，战斗，努力，绝唱，最终都消弭于时间的洪流之中，只成为星宫之神们悠长寿命里的记忆点缀。
对于这些上界种来说，那是漫长枯燥岁月中值得回味和铭记的……
回忆而已。
“你以为康德很特殊吗？”
他望着格里芬，没有平日里狂妄和高傲的模样，从容，安静，平和。
这反而让大议长心跳加速、莫名恐惧。
他默然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真的必胜无疑吗？”
“每一个纪元，凡世的抵抗者们都会觉得，这一代的盗火者荣光闪耀、远胜前人，此战必将获得胜利，就像现在这些下界种所坚信的那样。”
“他们可悲，浅薄，可怜，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所以他们觉得这次会赢，而我们？”
“我还记得不久之前，一个同样黑头发的震旦女人带着她的同伙们，堵着星穹桥逆行而上、砍杀着一支支下界征战的军团，从终焉之地返回的先行者们如行星般围着她厮杀，但她依然像恒星一样散发着恐怖的光芒，只是远远看着她，我就久违想起死亡的恐惧。”
“而在历代收割凡世的行动中，有盗火者比李满月走得更远。”
“那个人冲破了重重阻碍，杀死了数不胜数的战侍和星兽，那一战陨落的星宫之神，比历代纪元战死的都要多。最后，所有追随他的战士们都淹没在了横压而来的兵锋浪潮中，只有他压着浪潮层层前进……”
“最后，他在我主人身上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伤痕。”
“你一定不懂吧，格里芬。”
“曾经下界种的天空战舰已经冲进星环、差点撞毁恒远天塔，那战船主炮蓄能，闪耀出堪比太阳的光芒，我现在依然记得那灵能之风吹拂到脸上的灼热感，仿佛它下一刻就要开炮、将我湮灭，因为真的很近很近。”
“你知不知道从星宫俯瞰凡世是什么样子？”
“能看到白色的暴风之云，席卷汇聚。能看到蓝色的大海，占据凡世大部。能看到起伏的褐色的山脉，到处都是。凡世是个丑陋的、一小部分是泥巴一大部分是水的不太规则的球体，我们已经看了很久很久。”
法厄松直勾勾地盯着大议长，突然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突然有一天，你看了许久早已经看腻的丑陋的只有大气、陆地和海洋的球体之上，突然多了一个碗口大的无比平整的区域，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流动着赤红色的光，就像一只眼睛，盯着你……”
“——是什么感觉？”
格里芬抿嘴不语，心潮起伏。
今天的法厄松很反常，话很多，而且态度与平日迥异，很不正常。
但这样的察觉只是持续了一瞬，夺走思索与注意力的是法厄松所透露的话语，这几个月来，星宫之神从未向他说起这些。
他们凝视彼此的眼睛，竟一时无语。
法厄松似乎在追念曾经过往，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眼神恍惚。
而格里芬，格里芬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智慧生灵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片刻之间，就会泛起无数闪耀的火花、化为种种繁复的念头，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能说这顷刻之间，格里芬想到了无数岁月前诸多纪元所发生的故事，也想到了凡世眼下所面临的威胁和毁灭，新的盗火者，新的战争，如果在星宫眼中，不过是诸多灭绝事件中不甚出奇的一件……
——那他应该怎么做？
甚至于这位强大的施法者都无法控制思维的发散和联想。
直至一个令他心神震荡的想法浮现心间。
法厄松记得几乎所有抗御灭绝、震荡星空的盗火者。
记得他们的故事，记得他们的勇敢，记得他们最光辉闪耀的一幕。
那么。
那诸多纪元之中，在盗火者们以勇气和牺牲奋战的岁月里……
也有向星宫投降屈膝的生灵吗？
他们现在在哪里？
法厄松这样的星宫之神……会记得他们的故事吗？
这个念头乍起，便如冲破千疮百孔之堤坝的最后一股洪流，刹那间掠过老迈衰朽的躯壳，甚至让格里芬-威廉姆斯眼眶发热。
过了好一会儿，大议长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寂。
“为什么？”
只是简单地询问，没有点出问题的本身，只是询问了为什么。
但法厄松能够听懂……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只有一个。
——历代盗火者光辉至斯，为何你们总能胜利？
“因为，被主人收割……”法厄松表情平和，“是凡世的宿命。所谓的盗火者，不过是伴生的失败品，是凡世种族可悲命运的注释。”
格里芬呼吸一顿，勉力摇头：“我不明白。”
“以后会明白的。”
“我想现在就明白。”大议长执拗道，“你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
“你想就想吧，与我无关。”
法厄松淡淡道：“我们该走了，执行下一步计划。”
身形一闪，格里芬拦在星宫之神面前，加重了语气：“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做了这些事情，向你们完全地展示了我的诚意和决心，为了我们后续的计划，请你也展现出相应的诚意——我总要知道我所效忠的主人是谁。”
“你所效忠的主人，他有很多名字，每一个纪元的文明都会以他们最恐惧最敬畏的名词来称呼我们的主人，而主人会欣然接受，作为收割的纪念。”
法厄松伸手将他拨到一边：“等主人降临，收割凡世，毁灭文明，在盗火者不甘绝望的哭嚎声中，你将见到，你将听到，你将敬拜。”
“等一下！”
格里芬喊道：“这回答并不能让我们满意，总要让我知道主人为何……”
下一刻，他的衣领被法厄松揪住。
星宫之神的脸色瞬间转冷。
“怎么？为什么一定要打探到这个消息呢？你还有什么想法和指望吗？”
“怎么？还是无法转变心态，还是以凡世生灵自居，还是将星宫视作敌人和威胁者，所以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怀有多余的想法？”
法厄松冷然说道：“好吧，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格里芬，你将追随效忠你的士兵变成无意识的傀儡，这一幕被康德看到，也会被整个凡世看到。你将被下界种的君王们彻底戒备、敌视和恐惧，当整个世界联合起来说你是背叛者，那你一定是背叛者。”
“作为人的部分，你已经死了，格里芬，当一个曾有名声、地位、权力和荣誉的人失去了全部的这些，被曾经尊敬崇拜他的人仇视和唾骂，他还算活着吗？当你曾经统治的国度传扬着你的丑事和可耻的背叛，当曾经最忠诚的人都向你吐口水，你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你已经死了，格里芬-威廉姆斯，你作为人类、法师、评议会大议长的人生已经死掉了。我观察得很清楚，康德擅长的本领之一，就是让信息快速地传播，用图片和谎言先入为主，让愚蠢的人深信不疑。”
说到这里，他慢慢扬起眉毛，冷笑。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整个世界知道你的丑事，你知道他有能力这么做，你也知道这些泥巴种们有多么愚蠢，一旦先入为主认定某件事情，那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法厄松语气低沉，慢慢说道：“意味着你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哪怕你此刻存着左右摇摆的心，想着戴罪立功的蠢事，甚至于被你做成了，以至于康德认可你的功绩并且原谅你……你也永远回不去了。”
“你的臣民们会认为你是个背叛者，你的士兵们会一直记得你把他们变成傀儡这件事，你的名誉永远无法被洗刷，所有人提到你，第一印象就是背叛者，你想要重新执掌权力？不，不要想了。所有人都会反对你重新执政，你再也不会有统帅生灵、大权在握的机会了，你所拥有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格里芬皱纹纵横的脸颊。
“懂了吗？懂了的话，就该动身了。”
“事情做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让评议会北郡的所有人都变成坚决对抗康德的傀儡，让这片区域成为血肉磨盘，让整个世界为之恐惧，并进一步确保你的名声在凡世完全烂掉，压榨你全部的价值。”
“胜利之后，你就可以重新取得一切，甚至改变史书的记载，成为凡世的拯救者和王……我们已经是你唯一的指望。”
“而你也不应该有多余的念头了。”
说完之后，他就将格里芬放下，凝视着对方眼中汹涌的怒火，星宫之神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愤怒吗？不满吗？可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罢，法厄松施施然推开格里芬，离开这以大气镜像观测外界的指挥室，甚至坦然将后背露给这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的背叛者。
只留下大议长站在原地，双手发抖，眼中悲苦、愤怒和伤感交织。
直至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抛却一身惊天动地的法力，也会犹疑瑟缩，会悔恨懊恼，会在未知的命运面前茫然无措。
确实……
已经完全回不去了。
“康德执政距你部五百二十七米点六米！”
天空震荡异象，空间扭曲，相位之门推出悬浮于空中的金环圣柱，投下巨大的圆形领域，纵深数公里的战壕地形竟被迅速填平，数十平方公里的战场上，一支支跃迁棱镜悬浮自转，时不时激活定位模式，一支支精锐的战术小队穿梭而出，以迅捷之势镇压突然冒出的袭击者。
而大军堂皇，链接战场，阿斯托尔福号的巨大身形如同移动的战地堡垒，一路呼啸前进。
一支支原地固守的攻击部队迎接了康德执政的军驾，他们在坚韧执着的防御战中锻炼了技艺和意志，此刻对着庞大战舰之上的神圣身影山呼万岁——这样的战役，这样的荣誉，对于军人来说，是至高的奖赏！
他们咆哮着，高喊着，加入麾下，汇成滚滚洪流。
向前开进。
白雾世界中，不断有降兵吐露零碎的信息，情报信息汇总，编织交错成网，也如一块块拼图，直至……揭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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