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番外·长相守(下)_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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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番外·长相守(下)

  翌日,晨曦未明,魔将叶炼从鬼幽城赶回,欲将捷报上告魔君。

  然而前脚还没踏进魔宫,就被天元拦在了殿门外。

  天元:“主人和黛黛很忙,不要打扰他们。”

  魔宫在谢无歧的管制下没人敢乱传闲话,叶炼并不清楚天元口中的黛黛是谁。

  他是谢无歧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是北宗魔域里少见的保守派,从前没有出头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位赏识他的魔君,叶炼一心想立功出头,就连天元也拦不住他。

  “有正事。”

  冷着脸的叶炼身上血衣未干,抬脚就朝内殿里走。

  到了门外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君上,臣有鬼幽城战报上禀。”

  敲门也只是做个样子,谢无歧这个魔君当得随和,不看重繁文缛节,只追求效率,故而叶炼敲了两下就准备直接进去了。

  然而发现——

  门推不开。

  叶炼这才回忆了一下方才天元所说的话。

  这一个月来,他与魔君几乎同进同出,从没见过他提起一句女人,北宗魔域里那些氏族上供魔宫的美人也都被他打发了出去,俨然一副专心杀人无心情爱的样子。

  突然多了个女人,叶炼虽然一时惊讶,但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魔族向来纵欲,魔君之前不近女色的态度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叶炼正在犹豫是去偏殿等,还是站这里等,就听里面隐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君上?”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里面的魔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入乡随俗,他们这么叫,就随他们去了。”

  “原来如此。”

  她的嗓音平缓,对着魔君也没有半分畏惧。

  “快起床吧,你安排几个下属带我在北宗魔域巡视一圈,我好回去写报告。”

  “不起,天还没大亮,再多睡一会儿吧。”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你要是实在累了,你就自己多睡儿吧,我让天元替我挑人也一样。”

  “算了,那我也起吧……啊,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在门口听完全程的叶炼心情十分复杂。

  ……这好像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他家魔君和这从头到尾都平静清醒的女孩比起来,怎么就这么像懒懒散散不务正业的祸国妖妃呢?

  “叶炼。”

  内殿响起令他心头一惊的声音,他回过神。

  “进来吧。”

  门外结界解除,叶炼忐忑不安地入内,见了谢无歧便屈膝半跪:

  “见过君上。”

  内殿倒没有丝毫他想象中的旖旎氛围,方才说话的那女孩正坐在妆镜旁梳洗。

  叶炼不敢抬头直视,只扫过她绯红裙边,还有立在一旁的一柄玄铁长剑。

  叶炼微讶,这长剑与魔君的天元剑似乎相差无几。

  “鬼幽城如何了?”

  谢无歧从床榻上慢悠悠坐起,漆黑如瀑的长发垂落在他身前,叶炼这才注意到他是和衣而卧的。

  “如您所料,是个陷阱,臣已将叛乱之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楼上,剩下的余孽逃往绝命城,与另一股乱军汇合。”

  “绝命城听上去是个好地方。”谢无歧起身,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摆,随口道,“那明日就在那里送他们归西吧。”

  叶炼闻言顿时心潮澎湃,骨子里的好战血脉滚烫翻涌,恨不得立刻就动身随魔君驰骋沙场。

  这位新任魔君果然是杀伐决断的狠角色,他果然没跟错人!

  然而正当叶炼要追问何时动身的细节,便见他想象中“杀伐决断”的魔君走到那女孩身后,用那双昨日才斩杀数千魔修的手——

  灵巧又熟练地给女孩挽了个漂亮的发髻。

  “新学的发式,还不错吧。”谢无歧弯腰凑近了端详半响,满意笑道,“可惜你不爱戴那些钗环,颇有些限制我发挥。”

  叶炼:?

  这头发挽得怎么比女人还熟练?

  沈黛对镜看了几秒,回头道:

  “可头发弄成这样,很容易散掉。”

  “你还想去做什么会弄散头发的事情?”

  谢无歧握着手里木梳,一边替她梳顺发尾,一边道:

  “只是一些需要收尾的残局而已,用不着你出马,要是累坏了你这个十洲的救世大英雄,我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一旁听着的叶炼原本还沉浸在“魔君为什么给女子梳头发这么熟练”的震撼中,又忽然听到谢无歧那句“救世大英雄”,这才回过神来。

  ——竟是那个传闻中手刃伽岚君的转世神女吗?

  沈黛在北宗魔域一连待了十日,就算魔宫再戒备森严,有关于她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并不是从叶炼口中传出去的,所以旁人对沈黛的描述也多少有些偏差,只觉得是谢无歧终于像个正常男子,在宫中储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宠妃。

  宠妃本人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殿内烛火下点灯写述职报告。

  而白日声威赫赫、四方臣服的魔君,却在沈黛桌边撑着下颌,百无聊赖地替她研墨。

  “……这东西还要写多久啊?”

  沈黛一笔一划写得专注:

  “你做的事我都要写进去,要让修真界的人知道你在北宗魔域立下的功勋,你才安全。”

  明明从他回来之后都没正眼瞧过他,但谢无歧听了沈黛这话,还是觉得心里熨帖,忍不住又往她身旁凑近了些。

  她换了来时那身衣服,身上穿的是魔宫的宫人替她量身赶制的裙袍。

  沈黛这几日都忙着写报告,别人给什么她就穿什么,丝毫没觉得这身衣服过于秾艳华美,不仅腰身掐的紧,领口还开得颇为凉快,

  角落里的缠枝九重烛燃得明亮,谢无歧肆意打量他的小姑娘。

  “我今晚能留在你的寝殿睡吗?”

  沈黛眼皮都没抬一下:“可以啊,这宫殿都是你的,你睡哪里都行。”

  谢无歧眨了下眼:“和你挨着睡也可以吗?”

  这话要是之前问,沈黛或许就拒绝了,不过这次问,她只犹豫了一下。

  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同榻而卧过。

  之前那一次,沈黛睡得还挺好,大概是谢无歧身上总有一股让人安宁的清冽植物的味道,本来常年不睡觉的她也跟着困了,她一夜无梦,醒来便是天亮,就连谢无歧什么时候帮她脱掉外袍和鞋袜都不知道。

  “可以的。”

  沈黛很大度地道。

  然而谢无歧听了却十分头痛。

  为什么在说这么暧昧的话题时,他的小师妹还能摆出一副如此正气凛然的表情?

  沈黛丝毫不知谢无歧脑中在做怎样激烈的斗争,等到睡觉的时候她才对谢无歧道:

  “你睡吧,我今晚要入定修炼,这床很大,我就在旁边,不会打扰你的。”

  谢无歧斜倚着,漆黑眸子里含着笑,似有深意地望着她。

  “不行,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那你回你自己寝殿睡。”

  “也不行,你不在我旁边我要做噩梦。”

  “……”

  沈黛苦恼地看着他,像一个大人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那好吧。”

  她想到谢无歧做噩梦的原因,到底还是退让一步,转头吹灭烛火,在他枕边躺下。

  “这样能睡着了吧?”

  说着她还主动牵起谢无歧的手,十指紧扣,准备像之前那一晚一样阖上眼安然入睡。

  “……”

  谢无歧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有底线,否则就会让人对自己的道德期待变高,因为他觉得换成说这话的是兰越或者方应许甚至是天元,她都不会答应得这么坦然。

  但对他就很放心。

  甚至是有些过于放心了。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觉得高兴还是失落。

  “对了。”

  沈黛又忽然睁开眼。

  黑暗中她抬手摸了摸床头,摸到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谢无歧。

  “这几天很多人给我送礼来着,大部分我都给推了,但这个是今天晚上送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还,你就自己处理吧。”

  黑木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谨慎起见,谢无歧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迅速阖上。

  “……怎么了?”沈黛见他关得这么迅速,有些意外,“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是什么邪蛊,还是什么毒物?

  “不。”

  谢无歧脸色有些僵硬,把盒子拿开。

  “没什么,睡觉吧。”

  “……”

  沈黛原本对这些送来的东西并不在意,但谢无歧的表情实在是太古怪,勾起了沈黛的好奇心。

  于是趁谢无歧背过身要将盒子塞到被子里,沈黛眼疾手快,越过他便打开了那盒子。

  光线昏暗,盒子里摆着的是一堆玉质的奇怪东西。

  这一盒东西形状奇怪,但做工却很精致,用料也极好,即便是昏暗烛火下,也能看到泛起的温润光泽。

  “这些是什么啊?”

  谢无歧眼睁睁看着沈黛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圆球状的响铃。

  上面刻着凹凸不平的雕花,触手生温,沈黛顺手就拿起,在手中仔细端详,还摇了两下。

  “铃铛?”她问。

  ……这如果只是铃铛,他显然不会这么紧张。

  “你就当这是铃铛吧。”

  谢无歧面色尴尬,随口敷衍。

  要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账送这东西上门,他一定把对方被□□蛀空的脑子挖出来。

  沈黛半信半疑,不过见这些并不是什么危险东西,也就放下心来,准备放回盒子。

  然而不经意一瞥,烛火明灭之间,沈黛终于看清了里面躺着的其他物事。

  别的东西形状奇怪,她或许不知道用途。

  但其中某些,形状雕得过于逼真,婴儿手臂粗细,顶部尾部都雕得几可乱真,沈黛要是再想不到这一盒子是什么,那就是装傻了。

  啪——

  沈黛像是握了一团烫手的炭火,飞快地将手里的缅铃扔回了匣子。

  噌的一下,沈黛整个人从脖子红到了额头。

  “哎呀,认出是什么了?”

  谢无歧难得见她羞赧模样,唇边噙着笑,慢条斯理道:

  “没关系,这东西多半是旁人重金定制送来讨你——讨我二人欢心的,肯定没人用过,干净的。”

  “……这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吗!”

  沈黛耳廓滚烫,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低头又见谢无歧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她有些气恼,愤愤地将摸过缅铃的手在他前襟上用力擦了擦,想借此出气。

  然而她力气太大,不过是蹭了两下,就将他衣襟扯得半开,露出白皙锁骨。

  锁骨处那一粒红痣点缀在他冷白色的锁骨上,被明灭烛火照得晃眼。

  沈黛一愣,谢无歧也有些意外。

  但他显然比沈黛脸皮厚,所以还能含着笑意,平静陈述:

  “黛黛,你扒我衣服。”

  谁都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扒他衣服,但偏偏谢无歧神色认真,演得像个被恶霸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沈黛涨红了脸:“这怎么就叫扒你衣服了,我只是不小心……再说你也没露什么啊。”

  后面半句声音弱了些,但谢无歧显然听得一清二楚。

  “哦?”

  他与沈黛十指紧扣的那只手用了用力,将她拉近了些,另一只手又握住沈黛的手腕,引诱她将自己的衣襟再拉开了些。

  长眸映着点点烛光,泛起潋滟波澜,似勾魂摄魄的妖异精怪。

  “这样呢?”

  修士的体魄自然不俗,更何况谢无歧还是个体修,即便身上隐约能看出几道纵横伤口,也依然是炽热而年轻的胸膛,显出了一种平日衣冠楚楚时绝不会有的侵略性。

  沈黛觉得呼吸好像都是热的,想要抽手,手却被攥得更紧。

  谢无歧又握着她的手,带她不动声色地挪到腰间,攥住腰带一头,极缓慢地拉开。

  没了腰带束缚,本就被扯开的里衣顿时更加松松垮垮。

  沈黛脑子一歪,不自觉就联想到以前见过的那些倚在美人榻上勾引皇帝的妖妃。

  显然,谢无歧掌握了妖妃的精髓,他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怎么办。”

  明明是他自己解的衣襟,但谢无歧却能坦然摆出一副“你糟蹋了我,你要负责”的模样,还慢悠悠道:

  “黛黛,我们睡了一张床,还是衣衫不整地睡了一张床,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便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了。”

  “……”

  沈黛就没见过这样碰瓷的。

  “你的衣服又不是我解开的。”

  谢无歧眼尾勾起,从容答:

  “你要真不想我解开,以你的能力,抽手打我一巴掌就是了,但你没有,这不是默许是什么?”

  眼前这个情境,明显更像是她在占他便宜,她哪里有理由打他!

  “所以,我只是遵从你的想法而已。”

  夜凉如水,窗棂外有溶溶月光泼撒在地,谢无歧尾音很轻,浸着笑,似鬼魅诱魂,既让人觉得危险,又将人意识麻痹,拉扯着她往某个未知的深渊沉沦。

  沈黛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不会没有姑娘嫁给你的。”

  沈黛的思维总是跳跃得出人意料,谢无歧愣了愣,还没接话,就听沈黛继续道:

  “我愿意的,阿歧,我会嫁给你。”

  那些轻佻的、似是而非的调笑,此刻在这句真挚而温柔的话语面前寸寸融化。

  谢无歧怔怔望着她,半响才回过神来,胸腔中发出了几声闷闷笑声,他一边笑着,一边抬手抚上她侧脸。

  “你真是总让人出乎意料。”

  沈黛眨了眨眼。

  “不过,我之前就想说了,黛黛——”

  谢无歧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腾出空来,不知不觉扣在她腰间,将她按在身上,只隔着两层薄薄里衣。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信任了?”

  沈黛长睫微颤,顿了顿,镇静地问:

  “比如?”

  两人在这暧昧旖旎的氛围中对视,却莫名地多了一点两不相让的好胜心。

  于是谢无歧抬手扣住她后脑,腰上发力,与半压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对换了姿势,俯身含.住她柔软唇瓣,温柔细密的辗转轻.吮,似一颗融在齿尖的糖。

  待她双眸微润,浓睫带了些湿意,他才松开她,在她凌乱呼吸中启唇道:

  “比如这样。”

  沈黛脑子有点发蒙,眼神是无措的迷.离,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节奏。

  但这样的眼神与她纯稚的面容相衬,却显出了一种极天真的诱人。

  不过当沈黛察觉到谢无歧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好胜心又冒出头来。

  于是她望着头顶滑动的喉结,一口咬了上去。

  不深不浅的,留下一个齿印,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却不想挑衅是挑衅到了,但和她想象的挑衅却不同,沈黛只觉得扣住她腰间的手指收拢,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

  “你倒是不害怕。”

  这些年他身量见长,显露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白日朗朗时见着还好,此刻夜色深深,宽肩落下的阴影落在榻上,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往日轻佻含笑的语气也有些低沉,透出微妙的危险。

  “是觉得我不会欺负你吗?黛黛,男子在床上和床下的嘴脸可不一样,你这样挑衅我,有没有想过后果?”

  沈黛有想过。

  谢无歧是体修,她也是体修,论体格,他俩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就算被翻.红.浪之时,她也不会如那些小说里身娇体弱的女主角一样下不了床。

  所以沈黛很有底气。

  但她想象力还是过于匮乏,此刻的镇定落在谢无歧眼中,就显得比较无知者无畏了。

  仿佛是看穿了沈黛那令她无所畏惧的理由,谢无歧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诱引的笑意,烛火已吹熄,他漆黑眼眸映着皎洁月光,亮得勾魂摄魄。

  “小姑娘,男女欢.好的方式,可不是只有你脑子里的那一种。”

  ……诶?

  额头相触之时,一缕神识没入,沈黛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谢无歧的神识一路畅通无阻地叩开她灵府。

  她甚至都不觉得是叩开,而是她的灵府直接为他大大敞开。

  随后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谢无歧的神魂,是战神应龙的神魂,而她体内有应龙仙骨,在外时没有那样强烈的感应,但是灵府是一个人神魂所在,是最赤诚的感知,所以不仅没有排斥谢无歧,反而瞬间依附上来,紧紧缠绕。

  他把神识放进她灵府做什么?

  沈黛困惑了几秒,下意识地在识海中检索知识点,她书看得太多太杂,以至于当谢无歧的神识与她的神识触碰的一瞬,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哦。

  是修仙人士的高端局。

  阴阳双修,又称神.交。

  ——那完了,她没优势了。

  沈黛感觉到谢无歧在笑话自己。

  因为这个时候虽然他们不能说话,但神识接触,两人神魂共通,不需言语也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显然谢无歧也听见了她刚才的那个念头。

  但很快,在相触的一瞬,沈黛顿时一个激灵,什么杂念都被驱散了。

  没有具体的身躯,但沈黛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落入翻涌云海之中,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一切尘世的声音和忧愁都在此刻散去,她如在云端,又像是被一团炽热的火拥住。

  两人神魂初融,彼此还未契.合,难免被锋芒伤到,然而这痛楚很快被抚平。

  旋即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像是有一双手拥着她,托着她,在这欢.海中起伏跌宕,共赴巫.山。

  ……

  沈黛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做销魂蚀骨。

  在灵府识海时,她被谢无歧的神识缠着一遍又一遍,装哭哭了,真哭也哭了,他一边温柔安抚,一边又丝毫没有退出来的意思。

  待她的神识终于累得没有一丝力气时,谢无歧才放开她。

  她还未松口气,就见旁边那个黑木匣子不知何时打开。

  那一枚明珠大的铃铛一端吊着细线,绕在谢无歧修长指尖,清脆铃响之间,沈黛听他附在耳边,用撒娇般的语气,极尽温柔地道:

  “好听吗?”

  沈黛浑身瘫软,连说话的力气都匀不出,只能偏过头以示愤怒。

  “黛黛,你猜这缅铃什么时候最好听?”

  ……她并不是很想知道。

  但谢无歧仍不停在她耳边撒娇,颠来倒去地唤她心肝儿。

  沈黛听得害羞,把他的嘴捂了许久,也不许他亲,然而谢无歧舔了舔她掌心,趁她抽手,又咬住缅铃送入——

  到底还是让沈黛听见了那极其令她害羞的声音。

  “……谢无歧。”少女的嗓音里带着啜泣,“我回去,一定要和师尊告状。”

  铃声断断续续,谢无歧闷闷的笑。

  “看来是我方才生疏,没能哄师妹开心……只好,多试几次,熟能生巧了。”

  沈黛第二天午后,趁谢无歧去给她倒杯水的功夫,就从北宗魔域抬脚走人了。

  方应许原本以为沈黛会与谢无歧一道,没想到是沈黛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他还以为大概是谢无歧事情还未了结,所以要耽搁几日,结果当晚谢无歧又赶了回来。

  方应许:“所以你们为什么不一起走?”

  谢无歧对此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这个嘛……我们道侣之间的事情,师兄你是不会懂的。”

  方应许:?

  方应许:“滚。”

  兰越知道谢无歧今日回来,还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晚宴,原本是为了庆祝谢无歧与沈黛两人回家的,谁料沈黛知道谢无歧回来,就说自己不饿,晚饭不吃了。

  兰越有些困惑。

  谢无歧一脸从容自若,好像沈黛真的只是胃口不好,还贴心的腾出一份给沈黛送去。

  然后就发现沈黛在洞府外设了结界,兰越能进,方应许能进,他后来发现就连被兰越的仙鹤追得满山跑的小鸡都能进——

  就他不行。

  “诶呀。”谢无歧坐在离恨台的树上,遥遥望着沈黛的洞府所在,“黛黛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兰越听见他的抱怨,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说说,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谢无歧双手环臂,倚着树干,略有些吊儿郎当的不羁:

  “这个不能说。”

  “为何?”

  “我还等着师尊替我下聘娶道侣呢,要是说了,您就彻底成黛黛的娘家人了。”

  “……呵。”

  还下聘,想得倒是挺美。

  谢无歧进不去沈黛的洞府,只好像个在许愿池边虔诚许愿的游客,攒了一堆讨沈黛欢心的小玩意儿,每天按时打卡一样丢在她洞府外,许愿沈黛能出来看一眼。

  几天过去,门口的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把推门的沈黛都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半三更,靠在门口一颗树下睡着的谢无歧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望着月色中出现的身影有些怔然。

  “黛黛。”他困倦地揉了揉眼,“我还以为我还在做梦呢。”

  沈黛不知道谢无歧为何会蹲在她门外,一头雾水地将他领回了洞府。

  外面更深露重,站了露水的玄袍带着潮气,沈黛倒了一杯热茶塞进他手里,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才诧异地眨眨眼:

  “我没生气啊,我只是这几天有点事要做,不是让师尊和师兄给你带话了吗?”

  ……并没有人给他带这个话。

  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谢无歧松了口气,托着腮慢悠悠道:

  “我还在想,你若是不肯负责,那我只能求师尊上门逼婚了。”

  “……我觉得师尊应该只会一棍子打醒你的。”

  谢无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无声地看着沈黛。

  没人给她挽发,她那长发扎得又格外糊弄,换身男装就雌雄莫辩,可谢无歧却又记得那一晚她墨发泼撒在榻上,眼中有泪落入发间的模样。

  真是……

  “……看我做什么?”

  沈黛被他看得脸热,他那春水荡漾的眼眸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情,她带着点怒容地瞪他一眼。

  “虽然我没气这么久,但回来的那天确实是在生气的。”

  “别生气呀。”谢无歧笑意浅浅,没有半分羞赧,“都说了,熟能生巧,你若是不喜欢,下次再换个你喜欢的花样。”

  沈黛蹭地一声跳起来,双颊滚烫,掉头就往外走。

  谢无歧紧跟在后:

  “我开玩笑的,好了,不说了,别生气我的气,黛黛?师妹?心肝儿?”

  他越喊,沈黛走得越快,一路到了厨房,谢无歧才发现这个之前沈黛洞府里这个从没人用过的小厨房里,竟堆满了许多蔬菜肉类。

  ——垃圾桶里也堆满了许多黑乎乎的东西。

  谢无歧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沈黛的用意。

  “……你几天没出洞府,难道是在学做饭?”

  他顿了顿,又问:

  “明天就是我生辰,难道这个就是,生辰礼物?”

  他们俩同一天生辰,往年沈黛也送他礼物,只不过论贵重,她肯定没有兰越和方应许送的贵重,所以她都送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比如她亲手缝的腰带,还有自己烧的酒壶之类的。

  ……虽然成品非常惨不忍睹,但碍于谢无歧本人强烈要求,她也就硬着头皮做了。

  今年,她决定放过自己,改换一个技术难度没有那么大的,想亲手给谢无歧准备一桌晚膳。

  但她显然还是太高估自己,折腾了五六天,除了今日这一碗阳春面还凑合,别的菜基本都糊成一团,全然看不出本来是个什么东西。

  “算是吧。”沈黛的语气带着恼怒,却像是在恼他,又像是恼自己,“本来想做得更丰盛一点的……不过鉴于你刚才的态度,我觉得一碗阳春面就足够了。”

  谢无歧还第一次见沈黛下厨,颇觉新鲜,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看着那一碗卖相不怎么样的阳春面,心中思绪万千。

  他取了筷子,挑起面咬了一口。

  沈黛才刚刚煮好,自己都没试过味道,因此格外紧张地观察着谢无歧的神色,问:

  “怎么样?”

  谢无歧神色如常,咀嚼了几秒,徐徐笑道:

  “好吃。”

  沈黛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她听完半信半疑,想要自己再尝尝,忽然被谢无歧拉入怀中。

  他埋首在少女肩窝,眷恋而温柔地蹭了蹭。

  “要是早知道半碗长寿面就能骗来一个貌美如花的道侣,我当初一定分你一整碗。”

  沈黛一怔,旋即伸出双臂也拥住他。

  “我也没那么贪心。”她轻轻道,“一半就好,一半我也很开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比我吃过的所有珍馐佳肴都要好吃。”

  谢无歧暗暗喟叹一声。

  若是那一天他没有一时兴起去食舍。

  若是他那天去得早一些,迟一些。

  谢无歧不愿去设想这样令人难过的事情,无论如何,她此刻在他怀中,在他俯首便能吻到的地方。

  “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谢无歧的下颌抵在她头顶,忽而低低笑了几声,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只是有一点,黛黛,你今后还是别进厨房了。”

  她可能,还是在拯救世界上比较有天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手聘礼,一手嫁妆的师尊给黛黛送上祝福~

  (顺便将欺负黛黛的小谢吊起来揍三天三夜)

  下章最后一个番外啦!是美人师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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