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姿态好看_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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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姿态好看

  “你这会儿还在段老板手底下吗?”

  “不关你事。”

  千红把东西搬上车,车里冒出一只狗头,是只小黑狗,眼上有两道深棕色斑,大家都喊这种狗叫四眼儿。她低声喊了句四眼,摸了摸身上还有一根火腿肠,剥开递过去,千红抱起狗,捂住狗探过来想吃的嘴:“不准吃。”

  一旦想到这是段曼容提在身边随时跟着的小女孩,她就一阵想笑。

  小女孩一点儿也没学到段曼容的精髓。

  好吧。高翠萍自己咬了一口。

  千红警惕地看看她,垂下眼,蹬车走了。

  “快过年了,最后一次来收,凑个整吧。过个好年。别人都有,单给你没有,就太看得起你了。”

  令人回到恩怨分明的现场,千红只呛了她一句。

  厂区诸多人家,每家让利一块,相当于白干。高翠萍不傻,如果是她,人们过年清理杂物,她反而要少给一些,反正不缺货源,但千红是个傻子,让利就算了,连她也让,天真得做不成生意,不坑害不造假的生意都亏本。

  没话找话。

  “嗯……十来块吧。”千红来,并没和她呛声,高翠萍抱着胳膊看千红忙碌,扛起一袋啤酒瓶顺着楼梯挪下去,腰腹使劲,啤酒瓶并未刮擦到栏杆或楼梯,这是个有力的女孩。

  “这两天不忙?”她勉强客套着,千红已经踩扁纸箱摞在脚前,从兜里拽出细绳捆扎,猫腰抬头,神情很锋利:“还行。”

  话倒是不够利,高翠萍不喜欢被千红压着话头。坏人往往喊得最凶,高翠萍是坏人中的明镜儿,知道自己没做好事,但做坏事时叫喊得厉害,现在也没伤天害理,反而弱下去。即使短暂地做了几天好人,她仍然不习惯好人的谦逊,低微,还有沉默。

  又是上楼的声音,是一个人,听起来是女孩,又一笔生意来了。

  她给来人开门,惊讶地往后仰脸,露出一个本没有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高翠萍用镊子夹碎盘中仅剩的血肉模糊的肉块,像欣赏一盘佳肴一样拨弄肉泥倒腾这细微的,未生已死的生命。女工提上裤子神清气爽,丢掉身上的包袱后松了一口气,和同伴握着手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离开,没有回头。

  “你估计这些能给多少?”

  第二回上来时提走纸片:“你跟我下来一下,过一下秤。”

  “你傻不傻?”她没忍住,“哪有人多给的?”

  这种秤杆还要手劲儿够大,男人也要憋一口气再大喝一声,千红沉默,足够使劲儿憋红了脸,给她看看斤两确认她钱千红没耍诈,心算一笔,摸出十九块。

  她伸手接时,千红收回,换了一张二十。

  “上次你说这里有点瓶子,我来收。”

  千红戴上白线手套,冷淡地知会高翠萍一声。她模糊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并不指望钱千红过来收,旧恨仍在,她只是客套一句,没指望千红来。

  如果段曼容的孩子还能活着,现在也可以到千红肩膀那么高了……高翠萍不合时宜地想着那团碎胎,看千红和段曼容之间微妙的关系,认定段曼容把千红当成了永不再来的孩子,现在段曼容三十岁,终于像千千万万正常的女性一样眷念起孩子来,但世间没有后悔药,段老板永不会有亲生的孩子了。

  望向千红的背影,高翠萍觉得很安心,段曼容真可怜,找了这样一只弥补遗憾的替代品。

  “你想加入我们么?很时髦的……”段老板向秘书提出三人行的邀约,秘书脸色铁青:“不必了!”

  “我看也是,不然脱光了晾在旁边也挺尴尬,外边儿看门好么?汪两声。”

  周局在她们身后哈哈大笑,钻进车里,因为喝多酒,勒令秘书开车。她弓腰脱高跟鞋,段老板醉着扯周局到后座去,双颊微红,眼含秋水,俨然把秘书当成司机使唤。她狠狠嗯响喇叭,滴滴两声,周局说:“别那么大动静。”

  “我们不去酒店,大酒店旁边就是你领导,我怪难受的……我们找个小旅馆好不好?”段老板轻声哄着周局,周局说你是想去旅馆看看同行业绩么,被嗔了一眼。因为领导夸奖周局表明接下来还要继续提携他,他心情大好,吩咐秘书绕路。

  他知道段老板是想让秘书不爽,他们在后面伤风败俗,秘书在前面开车,被降格成司机,段老板当然心里暗爽。段老板今天格外媚,简直像蛇似的缠得他难受,身子憋得厉害,只想赶紧泄火。

  可车上段老板动手动脚,就是不肯进入正题,他急了眼,催着秘书快开。

  女秘书急打方向盘,险些撞到树上,把车后的男女抖下来。

  “你干什么呢!”

  女秘书竟然发火到他身上,他呵斥一声。

  秘书被呵斥之后变得安静,潜藏愤怒在平静外表下,瞥一眼后视镜,点点头,飞驰到一家不干不净的小旅馆前,贴心地提前办好手续,表明自己在楼下望风。

  她落座,沉沉压在沙发上,翘起脚抱胸,瞥瞥猴急的狗-男女,嗤一声,蔑视段老板倒贴的卑微姿态。

  “回去休息吧。”周局握着她肩膀,这种时候仍旧能腾出空宽慰她,她感到一阵满足,周局双手握肩,身子靠过来,“明天我陪你。”

  “你陪她去吧,我就是个秘书。我走了。”

  她终于按捺不住愤怒,握拳站起,段老板欲言又止,表情暂停,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简直像在炫耀,表情刺眼,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张伤风败俗的画!

  换掉平底鞋,她踩高跟鞋时杀气凛凛,每走一步都像收刀入鞘,恍惚可见凛冽寒光。段老板目送她还没走到门口,人已经跌入周局怀中。

  今天的夜晚注定很长,长到难熬,她靠在男人身上,回想自己学过用过的千百种床上招数,如果周局像周晓东一样敏锐,就能发现即使她汗水淋漓地卖力服侍他,眉眼带笑竭力拥抱,仍然是忧愁的。

  周晓东还在医院,在医生面前他仍然维持面子,说只是一次意外。医生对他说接得上,来得及时,但以后能不能起来就另说。他做手术之后每天躺在床上,让朋友带来一些黄色刊物每日研读,盯着自己的薄毯子看,看能不能顶起一座小山:“出息点儿兄弟!你可以的!”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真的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把书摔在垃圾桶,睡得昏昏沉沉。

  周局已经把第四颗药吞入腹内,但是段老板今天就像一只母豹子,反守为攻简直要把他吞掉——他不能认输,但年纪摆在这里,和如狼似虎的女人不能相比。他终于示弱,表示要中场休息。

  “我去冲个澡回来,给你带点儿好东西。”

  秀芬姐从南方回来的痕迹都被洗刷干净,他重新操着一口平都普通话给客人修剪头发,千红拢着头发进来,他抬眼望了望,继续翘着小指细心地刮去客人发际的碎发。等客人走,千红脱下外衣:“姐,我想剪个头发……头发变长了。”

  秀芬姐擦干剪刀低头漫不经心:“自己学的艺呐?都忘了?”

  “自己剪不好。像狗啃。”

  他才摁着千红坐定,对着镜子看千红。上次他给她剪头发时还是鹅蛋脸,圆圆的很俏皮,现在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人瘦了,胸口分量不减。千红垂着眼皮在镜子里看她自己,长发散下来拢到胸口,咬咬嘴唇:“我去洗头。”

  秀芬姐听见隔间压低声音的抽泣,但人出来,仿佛没有哭过,笑着比划说要比上次再短一点。

  “到这里?”秀芬姐拍她肩头。

  “再短一点。”

  “这里?”手指点点耳朵。

  “太短了。”

  在肩膀高下了剪刀,最终再短一些,和下巴平齐。剪刀声咔擦咔擦响,千红看看她自己:“头好轻——有点儿不习惯。”

  “我可不能给接回来。”

  “这样挺好。”千红说。

  秀芬姐手指轻托她下巴,扭她正脸对着镜子:“你这个脸型什么发型都好看的。短发更适合你,利利索索又干净,之前也不差,乖乖的。”

  “就是人长得磕碜。”千红自嘲,从凳子上跳下来,主动帮忙干活。秀芬姐靠在沙发上小憩,她已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

  披起外衣,悉悉索索声吵醒秀芬姐:“你剪了个霸王头,不给钱!”

  “你还没给我工资呢。”千红说着从兜里摸钱,秀芬姐白她一眼:“真拿自己当外人了。”

  “不是。”手指换了个地儿,摸出一把糖果洒在茶几上,歪头剥了一颗放在嘴里,秀芬姐一招手,她又剥一颗,送进他嘴里,他顺势一揽,千红被他拽到沙发上坐下。

  “今儿天气阴,没什么客人,咱们聊会儿天。”

  “要下雪啦?我还没给塑料盖上呢,我先走了!”

  “老头又不是废人,全你忙活了他干什么!”秀芬姐把人拦下,关门落锁,捅旺炉子,坐一壶热水,翻出小锅,填了一包火锅底料备着。

  也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本地吃火锅不兴辣,葱姜桂圆填在锅底。茶几放案板,切了豆腐红薯白菜,泡了粉丝,秀芬姐扔下肥羊肉,招呼她去楼上把麻酱罐子拿下来。

  千红说她的废品还在等着她呢。

  她不回去那些废品会被不知道是大是小的雪片淹没发潮,变成堆积如山的垃圾没办法变成钱,三后生会嫌弃成色,老头会嫌脏不会收拾,最后只有她会在垃圾里走来走去挑挑拣拣,和垃圾变成一堆,又臭又脏,连指甲缝里都是一股机油混臭泥的气味,交出还能用的洁净的体面的垃圾卖出去变成钱。

  她其实很不喜欢废品站的工作,她很爱美很爱打扮,但是除了去废品站比较挣钱她没有别的办法。每天回去之前她烧一锅热水,拉起帘子在废品站拼命地搓洗自己,觉得不脏不臭才回去,再洗一遍,段老板就会嗅到她身上干净的洗发水味道。

  剪掉头发也是为了利索,她不舍得自己漂亮的头发落在垃圾里被染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剪掉之后她觉得自己长得很陌生,虽然秀芬姐夸她短发更好看但她还是难过,她喜欢长长的柔软的头发就像段老板那样。

  现在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是为了谁,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好像一个人走在大雾中,身上只带着一个指南针。她的指南针是段老板,段老板一走,指南针失灵,她只好迷茫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走,走来走去发现一点意思也没有。

  “别管那些啦,都收拾好了,快,端上来,熟了就吃吧。”秀芬姐不知道她心里诸多问题,招呼着她坐下,她靠着门掰锁,最后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摇摇头:“我该走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走,秀芬姐放下筷子,锅里的水咕嘟嘟冒泡。

  葱段姜片沉沉浮浮,千红别过头对着门缝望了又望。

  “让那些垃圾见鬼去吧,快过年了,和我吃个饭。”秀芬姐蛮横地拽她起来,她委屈得像萝卜从地里被拔出来,身上很快皱缩,里头一点也不甜,又涩又柴。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千红,吃饭的工夫不会耽误事儿的。这样,你去干完你的活再来,我想请你吃饭。”

  秀芬姐开了门,千红停步不前,望阴沉的天气一步也挪不动,回身抱住秀芬姐。

  她个子矮,只埋头到他胸前。

  “哦,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不哭了……”

  一米八的壮硕大汉抱着一米五多的女孩,像父亲拥抱女儿。但他披着假发,金发散乱,丝袜塞在高跟鞋里。

  水泡咕嘟嘟地冒,秀芬姐用筷子夹豆腐给她,他手劲儿灵巧,不像千红一筷子下去就豁成碎块,碗里是嫩白的豆腐,沉在酱碟里,千红小口吹气吃饭,谁也不说话。

  秀芬姐用自己的首饰妆点千红,抬着她的下巴涂上口红。千红仰脸看他,眼神逐渐湿润,潮湿的林间酿出一阵小雨,千红噙着眼泪看他,他拽过纸巾,按在她脸上:“说说怎么啦?”

  “段老板有说她去市里干什么吗?”

  “你操心她干什么,”秀芬姐眼皮一垂,粗鲁地揩去她脸上的眼泪,“她就是死在市里,我看你也别搭理。”

  “不。”

  秀芬姐松开千红,把粉扑在手背上,神情严肃,千红起身,像是说错什么,及时止住:“我没说什么。”

  “我看看你的手链。”

  原来秀芬姐眼尖,早已看见了,拽过她手腕摩挲一阵,轻轻垂下:“等她回来,我再和她说吧,她比你成熟,比你现实。”

  “她不要我了。”千红右臂搭左臂站定,寂寞的姿势。

  秀芬姐诧异一会儿:“得,我还没打,你们就散了。”

  “也不算,我只是在等她回来。”

  秀芬姐呼吸起落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千红重新落座,一句话也不说。

  她枕在秀芬姐膝头,他缓缓揉她刚剪过的短发,千红怀揣心事呼吸沉沉,没过多久竟然睡着了。

  市里光明大道奋斗街六号巷9号的小旅馆外,女人拨通电话:“喂,扫黄的不?我举报卖-淫-嫖-娼。”

  “抱头!下来!不许动!”

  第二天,不入流的小报上印满了一对男女被抓的现场。男人背对镜头,女人长得真他妈的漂亮。

  女人捂着脸,蹲下身,散下长发,身体像柔软的山峦起伏,卑微伏在镜头前,竭力地挡住自己的面孔。但熟人都认出来,并额手相庆段老板翻车。

  她真漂亮啊。

  是啊。

  这张照片真巧,把男的避开了,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可是个名记。

  摄影:方健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阿棉撕掉了那张小报,换上另一张官方一些的报纸搁在千红要拿走的废旧杂志上。

  莲花县某局局长嫖娼被抓?警方称事件正在调查中。

  这篇报道很快被撤了下去。周局已经回来,阿棉给的消息是,段老板仍在市里被拘留,小报漫天飞——她不像周局,有一个更有力的保护伞支撑。但这件事也够呛,造成了恶劣的舆论影响,周局的升迁就不再指望了,他需要谨小慎微赶紧做出一番业绩,再次证明自己。

  “等我出去我就打烂你的头。”

  “我没想到是你……”

  方摄影师跟着自己的警察朋友去拍一组新选题,拍被抓到的小姐们。谁知道一鼓作气就抓到段老板头上,周局颤颤巍巍地被抓起来时,药效还没过,那东西直戳戳地挺着,怪吓人的。警察们都低声议论这小姐是个厉害女人,逼得周局吞了六颗药,方摄影师心内五味杂陈,警察说你怎么不拍了?别拍这个,这是个官员,你拍那女的,我给你腾开地儿。

  最后有小报编辑听说他掌握着热乎的照片,出几千块买他的废片,说不用都露,就半遮的那种,最好挣钱。

  他来探望她。

  “外头都传开了?”段老板问。

  “好些男的对着你,咳咳,那个。”

  “周局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还关心那个奸夫,方摄影师心里很不高兴,他站起来:“人家仕途顺畅,回县城去了,安静待着,本分一段时间。”

  “他秘书呢?”

  “他秘书也是个有病的,你说举报他干什么呀,自己丢了饭碗……还牵连你。”他急忙补充一句好话,段老板垂垂眼:“那这样啊。”

  听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有一件事求你。”

  “你说。”

  “我怀孕了来着,你去告诉周局,让他来捞我。”

  方摄影师转头把消息卖给了小报。

  最猛孕妇无码照片!

  高翠萍瞥见小报,噗呲笑了一声,她撕掉小报扔在地上,继续对老板讨价还价要一把蒜薹能不能给带香菜。

  现在全市全县人都见过段老板的衤果体,她被踩脏在菜市场污泥中,被大雪淹没,雪融化,泡烂她的身体,踩碎化成泥,人人都可践踏。

  段老板今天开张了吗?

  段老板天天开张,老子对着她一夜七次!

  哈哈那可是个孕妇,你口味真重。

  她还不知道怀的是什么种,万一是我的呢哈哈哈!

  千红停下车,黑枣不明所以地呜呜一声。

  “哎收破烂的!给——”那些人扔过小报,扬长而去。

  市里的大饭店后厨,几个人低头偷偷翻着不入流的但流传甚久的小报。瘦高个少年倒掉一筐烂菜叶回来:“你们在看什么?”

  “给你看个好东西!”他们招呼他,少年钻进人群,眼神刚沾照片,立即撕到自己手里,刷刷扯碎扔进未熄的火里。

  火噼啪燃烧,煤块烧空,炉子里轰隆一声,提醒人需要去添煤。千红没有动,秀芬姐披着衣服起身添煤,千红翕动嘴唇,缩紧自己:“她怀孕了。”

  “女人总是用孩子拴住男人,你又不是——”

  “她怀孕了。”千红把头埋在臂弯。

  “你知道她底下好多小姐等着保护伞,她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东西!”

  千红摘下手链扔在地上,抱着膝盖看秀芬姐脾气柔和地捡起来。

  “我不稀罕,别给我。”

  “谁要给你了,挺贵的,我自己戴上。”秀芬姐捏起手链,千红劈手夺过,扔到外头大雪中。

  她是小跳几步拉开门扔出去的,秀芬姐略一抬眉,随即落下:“所以我说,总有这么一天,会有新宠占领她的地位,她迟早会走这一步。你看周小东是个傻子周局都为了周小东的缘故没和王霞离婚,要是生个正常孩子……小曼这是出黑暗入光明,还能给这些老朋友一点儿照顾。”

  “你是她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说她的好话!为什么不夸夸她!”

  千红扔出一句无理取闹。

  她对段老板的爱正在动摇亟待坚固,秀芬姐正在她的爱情上抽出砖一块块往外扔,她几乎要崩溃发怒,几乎要回去砸烂她和段老板短暂居住过的那片地方——段老板骗了她,段老板一早留好退路,根本没打算回来与她和好,如果不是被人举报被人拍摄发出照片,千红只会傻傻地等待结局。

  她真傻,就像一只洋娃娃一样乖乖等在家里,等主人一把扔掉她,她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只有主人一个,段老板却有许多个选择,而且早就选好。

  “因为你是女孩,你没法让她怀你的孩子和你结婚,所以这种关系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你不信。”

  “我去找阿棉。”

  她残存着一点希望,企图在别人身上听见段老板一点合情合理的理由。走到一半,她发觉自己真可怜,她什么都做不到,一直都是这种笨女孩,再怎么经历苦难也只会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不会变得聪明,不会变得勇敢。

  她的勇敢用完了,站在雪地里,像一个孤零零的逗号。

  高翠萍捡到一条熟悉的珍珠手链,随即开始翻腾雪地,没有那么好运,只有这一条,四周唯一开门的是理发店。

  段曼容的?她慢慢回想一阵,想起这条手链还可以卖些钱,于是装进口袋。

  没过多久,一个双颊发红的女孩呼着热气冲进理发店,一阵叮铃桄榔之后抓起一把大扫帚出来,刷刷扫雪,用鞋尖踢开雪球,炸了半截裤腿的白雪。

  “你发什么疯!”秀芬姐探出头,他被冻得直发抖。

  “我的手链呢!我要去市里!我要自己问她!”千红头上冒气,好像愤怒燃烧,冒出熊熊的烟来。她把一条街都扫了三四遍,直到路灯亮起,车子来了又去,人们走了又回,她始终没有找到她扔出去的手链。

  “千红,被甩了姿态要好看。”秀芬姐披起毯子款款立在门口。

  “都被甩了还要什么姿态,”千红扔下扫帚,确信自己真的找不到那条手链,“我不喜欢人骗我。”

  “问到了打算怎么样?”

  “还没去问,所以还没打算。”

  千红拨弄汗湿的刘海掠到一边,捡起扫帚立在凉棚下晾干。

  “你不要去。”

  “没事。”千红显然已经有了主意,摘下手套重重一拍,雪花扑簌落下。

  新开的诊所在居民楼里,需穿过啤酒瓶和烂纸箱,进门踩在脏污的脚垫上,哪里都不准看,只需往前,忽略一团狼藉,笔直到达窗帘隔开的内室,高翠萍新烫的头发压得扁扁的,像砍掉半个后脑勺,人消瘦不少,剥掉手套扔在血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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